当年是朕听信了齐彦和宗室说辞,以为秦公确实叛国通敌,但朕只是嘱咐他们设法将江湖盟之权收回朝廷,从来没有想要过秦氏满门的性命,是苏氏欺上瞒下,弄权迫害。
后来还是柳公查清了案情禀明朕,朕才知晓……
丫头,秦家的事情,朕已经重重惩治了苏家,也敲打过那些谋划之人,替你外爷一家报了仇。
你要恨,便恨世道无情吧,朕又何尝不憾……
秦公……是朕曾经最倚重的肱股之臣啊,朕悔之已迟。”
秋离安静的听他回忆过往,直到声音戛然而止,才启唇问道,
“那右相呢?陛下为何如此相信齐国公,难道如今齐家便不是位极人臣,手握重权?
陛下,您究竟是疑心外祖叛国,还是疑外祖在江湖上声誉过盛,功高盖主,以至皇室无法操控?”
“为君之道岂是用人唯善,用人唯贤这般简单……
齐彦此人,虽有野心,但亦有大能,知进退;而秦公,一意孤行,即使非苏家,其他世家也断不会任其独断。
犯众怒,乃官场大忌。”
“或许不是家祖不知变通,而是他相信陛下知晓他的一片丹心。治世需要忠臣,需要纯臣,需要能臣,也需要直臣,他只是以为陛下信他,重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疑他罪他。”
“朕知道……朕后来便知道了。
可是往事已矣!”
他心中落寞,又重复了一遍,“往事已矣,不能回头。”
秋离摇了摇头,“陛下。父亲曾说,当年我的名字是祖父和母亲一起定下的。
清以定国,悦以从心。母亲愿我一生心怡神悦,不拘洒脱,家祖则希望我和天下孩童都能生活在河清云庆的国度,他的心思从未变节更改。
疫病案,梁煊贪墨案,这一桩桩哪一件不是朝野大事,您对梁城太守的家人尚留有一念之仁。
陛下包容了那么多人,甚至为了李东辞大人重责了齐家,可是您……却没有容下家祖。
我的亲人——家祖,外祖母,姨母,娘亲……都死在了那场灭门之灾里。”
“是,朕对不住秦庄。丫头,别恨朕,坐在这个位置上,朕也有诸多无奈。你是朕肱股之臣的后人啊,朕不希望再对不起你,可……
可如今西戎军队虎视眈眈,南国已到了风雨飘摇之际,朕实在是……”
“所以西塞玉门,臣女还是不得不去,对吗?”
容鸿又陷入了沉默,自然并非非得是她,但是他希望能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战事平息,那派同时有南北二国血脉的秦氏女与援军一同前去便是最优的决定。
被一个小丫头猜中了心思,他一时也窥不破究竟是她太聪慧机敏还是另有人从旁指点。
秋离适时地打破了谲异的氛围,语气似秋风扫落叶一般干脆利落,
“玉门关,清悦可以去。但能否能说动北国出兵,我不能保证。”
她眸中疏阔,“可陛下,您能给予我什么?追封,哀荣,还是许我亲人爱人一份尊位?”
“只要你肯替朕走这一遭,朕必追封秦公护国公,追封你外祖母、母亲和姨母的诰命,许白家百年产业绵延,不必再屈居落邑。至于江家,江小郎君若愿意继续为国效力,朕求之不得。”
秋离的唇角微微颤了颤,“好,很好。
陛下的条件果真诱人。”
她深吸一口气,寒冷的风沁入肺腑,
“但陛下,我想他们不会在意什么身前身后名的。
臣女所愿,是望陛下在兵戈止息后大赦天下,将诸国曾经因战乱流入南国仆役的子民放出,允准其自由选择归宿。此外,无论如何,请陛下善待我余下的家人,无论是在洛邑,南都,庆云,京都,东海遗址,还是任何一座城池,我希望他们都安然度日。
陛下需以容氏一族的兴亡起誓,绝不违诺。
此后种种,臣女,所应皆无悔。”
容鸿也并非犹豫之人,果断道,“好,朕答应你。
朕以容氏荣辱兴亡起誓,若你能助楚家解边关之患,南国境内朕会保白家、江家百年无虞,大赦天下,优待战俘,允准其自由还乡。
清悦丫头,你不是说仰慕红昭、华裳、昌平三位功载史册郡主吗,待你归来,朕亲自以郡主之礼册封你,封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