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日江允早早起了,留容岑睡得香甜。
为人帝者,一生辛劳,难得见她睡得安稳,他到底还是没忍心捉弄。
容岑辰时方醒,一众用过早膳下楼,就听堂客热闹说道着最新案情。
“那苟大夫可真是恶事做尽啊,先前还以为他是神医,谁知道他竟是个大盗,家人全靠拐!听说汤州卫官大人午后便要来岐州呢!”
“那侯夫人也不是好东西!从放任她丫鬟在城门口仗势欺人,就能看出来!还说是陛下听岐州有神医让她来养病的呢,我呸,就是随口瞎编乱说!早年我行商曾到过京都,天子脚下的达官显贵和咱老百姓没什么两样,也惯爱扯大旗!”
“分明是承德侯亲眷,还骗大家是长颐侯家的,不守妇道的女人!夫妻一个被窝两人都不是好货,保不准主意就是承德侯出的呢!侯夫人和苟大夫是族亲,说不定也是她教苟大夫去拍花子的!”
赵纪生下午来,判决书下午应该就能出来了。
容岑不想再与他会面,便向逸州方向赶路。
算算时日,她离京已有五六日,差不多得加快速度回去了。
宋增不在逸州,但她们一行仍未进城,只派了肖廉等去寻人。
还是城外那片树林,豪华马车隐匿于其中,江允煮酒烹茶,容岑闭目养神。
暖阳高照,马儿低头啃草,林欲静而风不止,风吹树叶瑟瑟作响,车帘亦飘动,打在车板上,“嗒嗒嗒”,一下又一下。
细布被风刮的声音乍然响起,脚步声沙沙传入耳中。
容岑骤然睁眼,“宋增!”
“陛下,臣在此。”
马车外那人正是宋增。
拨开车帘,容岑开门见山问:“宋将军何意?”
“陛下若要寻人,何不吩咐宋增?肖统领空有本领,却无谋略,不知变通,难成大事。”
所以他这是自荐枕席……啊不,毛遂自荐来了?
容岑凝眸未语。
记忆中这位宋将军履历丰富,东西南北边境他都守过,但并无什么功绩。
据说皇祖父治下严明,不论文武,无功即为过。这致使官员暗中人为制造祸害,再由他们出面平定,以得功勋。
而先帝吸取教训,不求人人有功但求皆无过。他曾向容岑提起宋增,言此人乃忠厚直臣,然过刚易折,需教他柔则常存。
容岑登基后还没来得及安置老臣招揽新臣就穿了,再回来时忙着保命保大胤,变革都还没开始搞,仅略略扫了眼官员构成。
只记得前些日子在京都点兵时,宋增拳打脚踢胖揍了李将军一顿,最后锅被李将军父子扣到了陈小将军头上。
可他不是皇贵太妃的人么?现下一副怀才不遇壮志未酬的委屈模样找上她来,很像被负心汉狠心抛弃的弱女子啊。
但他这弱女子明明就先与旁人私定终身了诶。
“陛下,臣说错了吗?臣说话直,陛下如果觉得不好听……那也还是要认真听下去的!”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容岑将无语速冻打包转手,朝江允君子一笑:“难得出来,不若顺道去安州尝尝海味吧。午膳就吃乌鸡炖鲅鱼。”
“……陛下高兴就好。”
拉扯半天都没看出宋增的破绽,皇贵太妃的人大刺咧咧在她面前求名分,啊不是,求差事儿。
好歹站了熙王的队,他们都不给你安排个钱多事少又能体现人生价值的轻松活么?小气抠搜的,这不明摆着来她身边安插棋子么?
“皇贵太妃给你许了什么好处?”
该不会一点点小利就把宋增收买了吧?也太容易了,说出来让她学学怎么低成本压榨属下(bushi),她能给双倍!
这话在宋增听来,就是陛下不信他在试探他。功高盖主遭猜忌正常,可他光着俩脚丫子啥都没有,怎么也被怀疑有二心呢?
皇贵太妃确实派人找过他,但他没同意啊!宋氏祖祖辈辈都效忠陛下,谁有本事坐上龙椅他就认谁。想拉拢他帮熙王夺嫡,想猪栏里老母猪的屁吃!
难道是他上元节太聪明秒懂陛下暗示,引起了陛下的防备心?还是因为他信不过肖廉那没文化没脑子的二货,偷偷离开逸州想贴身守护陛下为陛下保驾护航,惹陛下不快了?
宋增极其识时务,笔直的人“噔”地跪了:“臣誓死效忠陛下!绝无二心!”
那块地被马啃得光秃秃,露出最朴实无华的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