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弥停下车子,打开头盔:“丽姐。今天还做鱼灯吗?”
“今天都什么时候咯,早就搞好咯,哪里还有?这个是谁呀?”丽姐指了指周弥身后的梁可。
“是我朋友。今天来玩一下。”
“丽姐好,我叫梁可。”梁可也打开头盔,笑道:“您好厉害呀,我们带着头盔您也知道是谁吗?”
“哎哟,不仅是我呀,周弥是我们村第一个博士生哦,名校双鸭山大学的博士生哦,县城大医院里的医生哦!他是全村的骄傲!大家都认识的啦,隔壁村的都也认识的啦。”丽姐越说越溜,毫不见外:“周弥,你女朋友吗?看起来好聪明好漂亮哦。”
“不是,暂时不是。”周弥倒是十分干脆。
“喂。。。”梁可轻轻打了他一下。
“上次去你家,你也是这么说的。”周弥小声提醒。
三年前,周弥护送梁可回老家的时候,周弥也曾被三姑六婆围起来过。
那时梁可前脚刚被“都三十岁了怎么办呀”“实在不行就从同学入手”“端端叫你阿姨抓紧给你生个弟弟玩”连番轰炸,碰上周弥端着水果走出来,赵姨说:“这个小伙子是谁呀,男朋友吗?”
她实在被轰得头晕,脱口而出:“不是,暂时不是。”
周弥挑眉。梁可生怕他戳穿自己,忙道:“所以!请给我们一点空间!”
她以为这样就保护了自己,也保护了周弥。
可她还是太天真。
“哎呀,还不是啊,那要努力点啊。。。”
“小伙子家里是哪里的呀。。。”
“做什么工作?今年多大啦。。。”
她是保住了,周弥却被淹没了。等他出来,他端在手上的盘子里切好的水果,一片也没剩下。
他本人头发乱翘,像是蝗虫群飞过后的苞谷地。
怪可怜的。
真是苍天饶过谁,天道好轮回,现在该她偿还了吗?
丽姐却不多问,热情地从包里掏出一个红包,示意梁可。
梁可赶紧拜年:“恭喜发财!”
广东拜年,广发红包,无论是邻居家的小辈,还是拜年的陌生人,只要拜年,人人有份。数额不大,讨个吉利。
丽姐哈哈大笑,像真的就此发了大财,乐呵呵地将红包塞给梁可,道:“周弥工作这么忙,难得带朋友回来,想做鱼灯。。。你们去找一下阿辉,他那里应该还有材料的,现在去做一个,晚上来饮灯酒啦。”
“谢丽姐。”周弥招呼梁可,“走,我们去做一个,说不定还赶得上晚上的拍卖。”
“拍卖?”梁可歪过身子,十分好奇。
“坐好了,别乱动。”事关安全,周弥本色不改。
小摩托穿过挂着灯笼的大小巷子,沿着溪水和青石板路一直深入村里。河边一棵大柳树,长长的枝条垂挂;二人压着柳树那冲破青石板的根系驶过去,高高颠起,柳枝在肩头颈间轻轻刮过,叫梁可痒得笑个不停。
小摩托开下流水潺潺的小溪,两人下车,将摩托推上高高拱起的、窄窄的石桥。石桥下的大石头圆溜溜的,不知道是经历了多少年的冲刷才得此模样;石头上、石板间,青绿的苔藓在冬日有些许发黄,散发着淡淡的河腥味儿。
梁可心情大好,在周弥车后咿呀乱叫。
在城市里待久了,田园乡村如此美好。好久没有过这种简单的快乐了。
两人来到阿辉的院子,阿辉热情地招待了他们。
D城鱼灯是一种特殊的扎作工艺,先以竹篾扎成鱼形骨架,然后扪上明纱,绘上图案,染上鳞鳍。阿辉制作好的鱼灯,已经早早挂在村头村尾,还有的已经走出村去,选去了城里展览。相比之下,梁可和周弥做的鱼灯,实在是出不了“新手村”,只能勉强看得出是一条鱼。
但这不妨碍二人兴致高涨地,在夕阳西下的时候,也将鱼灯挂到社公门口。
一只歪歪地小鱼,骄傲地与形态各异的精美的鱼灯并列,接受夕阳的检阅,迎接夜晚的到来。正是600年前“千场闹鼓谁今夕,一路悬灯羡此村”的盛景。
周弥侧过脸,细细将梁可看了。余晖之下,梁可连发梢都散发出美丽的金光。他唇边笑容渐盛:
“元宵佳节,祝你平安喜乐,岁岁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