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如何,现在大敌当前,只好先守住这座城池,再慢慢寻求答案了。
墨家对薛武安来说,有着比“家”或者“门派”还有深刻得多的意义。薛武安本来以为这种意义对于每个墨家弟子来说都是必需的,但是现在看来,别说弟子了,就连六院掌事或者巨子都不一定和自己的想法一致。
那他们会有什么样的想法呢?
薛武安忽然觉得很累,也许就算他们坦诚相告,自己也没有精力去接受和理解了。
走下城墙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於安城还是显得空空荡荡的。两日前的那场大战似乎把整座城的平民都吓得不轻,没有一个人愿意白天单独出门,似乎害怕被随军拉去充军。
如果兵力不够的话,为了方便,恐怕随王和屈铨是可以做出这种事的。於安本就已经封城,只许进不许出,如果战事吃紧,这城中的二十万普通居民也是一支可以利用的力量。
但是这根本不是他们的战争。
不知为什么,薛武安突然觉得这场战争和那些最普通的平民没有任何关系。
按照墨学的教义,本来也是没有关系的。子墨子曾经便有《非攻》的著述,反对一切战争。不管附上多么冠冕堂皇的借口,战争就是战争,本质都是杀戮,不管是胜还是败,真正受到伤害的都是平民。而一个国家的荣辱兴亡,其实都和平民没什么直接关系。
但是现在的薛武安,一定已经违反了“非攻”之道了吧,因为薛武安发自内心地期盼着战争,期盼着能让他们扬名立万的战争。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只有战争才能让墨家的“墨守”之道更加昌盛。
薛武安自己也已经糊涂了。
他现在越来越理解萧阳在北成邑的营帐里给自己说过的话了,怪不得萧阳他们当年那么仰慕非攻院弟子的生活。仗剑天涯,潇洒自在,并不需要想这些令人头疼的问题。
可自己也是非攻院的弟子,却没有萧阳想象得那么逍遥。有些事情,想躲也是躲不开的。
“薛武安。”
薛武安听到这一声,心里猛地一跳,脚下打了个绊,还没反应过来,整个身子就已经失去了重心,整个世界在他的眼里开始旋转起来,就像是在天上飞翔……
地面上还带着点马粪的味道。
薛武安从地上爬起来,四下张望,怒道:“是谁?谁突然叫我?不想活了吗?”
但四下看去,竟然看不到一个人。
薛武安心下奇怪,但是忽然背后阴风一闪,一个人忽然出现在自己的身后。薛武安正想拔剑,手一摸腰,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把墨守剑交给了巨子,颈上一凉,一把铜剑已经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薛武安深知就算自己腰间有剑也恐怕没办法及时回击,只好苦笑了一声,“足下的剑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虽然脖颈上架了一把剑,但是薛武安似乎不是很害怕,因为他心里明白,如果那人真的要杀自己,自己早就死了。他现在制住自己,恐怕是有什么要求要提,这便是存在讨价还价的机会。
“是谁?”
薛武安这才意识到那个人是一个女人,不由得再度苦笑。
“是华清院的……等会,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
忽然,一只冰凉的手捏住了自己的耳朵,把他的头往后面一扯。薛武安还没来得及叫疼,就听见一个女人在自己耳畔说道:“当然熟悉了,我们毕竟是故人嘛。”
薛武安疼得皱起了眉头,刚才被她在耳边说了一句话,耳朵除了疼痛之外又多了些酥酥麻麻的暖意。
眉头虽然皱着,但薛武安脸上的笑容却是更明显了,他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道:“这个见面礼未免太珍贵了,百里姑娘。”
那人正是华清院的创始人,在薛武安西去北成邑的路上险些将他击杀的百里清。
算起来,也有近一个月没见了,但是她为什么也会来於安?
百里清“哼”了一声,脸上也多了一丝笑容,她松开手,把薛武安一推,薛武安收不住身子,再次往前一扑,又摔了个狗啃泥。
这边的马粪味似乎更臭一点……
“我也实在没想到,你竟然会来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