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揉了揉眼睛,问:“外面是怎么了,是有哪家在做道场吗?”
善喜道:“大哥你还不知道吧?今天是放榜的日子。”
陆风竹有点懵:“放榜?什么榜?”
善喜道:“就是新科进士榜,今次科考的结果出来了,现在正在挨个传名通报呢,善福寺里不是也住着好几位书生嘛,应该是有人高中了。”
陆风竹还没见过这个场景,一下子就来了兴趣,他起身来到庭院当中想看看到底是谁高中了。
只见一个身穿紫袍的太监一路小跑而来,嘴里高声叫道:“刘敏达相公高中了!刘敏达相公高中了!”
东头第三间房冲出来一个矮胖的书生,他满脸欣喜地迎了上去,叫道:“公公,在下就是刘敏达。”
紫衣太监拿出一张黄色的绢帛高声念道:“刘敏达二甲第二十八名,赐进士及第!”
刘敏达连忙跪下,高声道:“臣谢恩。”然后他起身从怀里掏出一包银子递给紫衣太监,道:“公公不辞辛劳来给我报讯,这点小意思还请公公笑纳。”
紫衣太监喜滋滋地接过银子,然后取来一件红色袍子披到刘敏达身上,道:“刘相公,马已经备好了,请你这就随我去崇华门。”
两人执手一起出寺,好似多年的好朋友一般。
其他房间里的书生也都出来了,脸上满是艳羡之色。
陆风竹见赵锡麒和张问陶也在,不过两人无精打采,他上前向两人道:“今日放榜,二位此刻必定十分期待吧。”
赵锡麒道:“唉,期待什么,都到这个点了我们还没有被传名,即便没有落榜,也最多只能中个三甲,无甚意思。”
陆风竹问:“你怎么知道只能中三甲?”
张问陶解释道:“陆捕头,进士传名时会按照一甲、二甲、三甲的顺序来,一甲三名,二甲三十名,三甲有两百多名,刘敏达是二甲二十八名,说明二甲的传名快结束了,还没轮到我们,可见我们的名次肯定在二甲之外了。”
陆风竹道:“其实能中三甲也不错啊,将来也可以入仕为官。”
张问陶道:“陆捕头你有所不知,这一二三甲区别可大了,高中一甲的人直接进翰林院做庶吉士,将来能成为宰辅,二甲进翰林院做编修,将来再不济也能混个侍郎当当,三甲可就惨了,往往会被分到偏远的州县从九品的知县做起,这都还要排队等空缺,若是一直没人致仕,就得一直等着。”
陆风竹道:“我很好奇刘星衍会是个什么名次。”
赵锡麒没好气地说:“一甲的名单昨天就传出来了,刘星衍是第三名,成了今科的探花郎。”
张问陶道:“我听说他的策论写的非常好,阅卷老师个个都称赞,若不是第三场作的诗有些飘,他应该是状元。”跟着他又解释道:“廷试分为三场,第一场考经义,第二场考策论,第三场考诗赋。经义就是考对四书五经的背诵,这点对于能够参加廷试的人来说太基本了,拉不开什么差距,第三场考诗赋,其实就是做一些应景的诗,内容大多是歌颂圣德,赞美皇宫壮丽之类的。真正关键的是第二场策论,当今圣上崇实恶虚,对诗赋并不十分关心,但是策论这场他老人家是很看重的,几乎每篇都要御览,这篇文章写的好坏往往决定了最后的名次。”
赵锡麒道:“今年策论的题目真的古怪,一下子就把我给考懵了。”
张问陶道:“难道只有你一个人懵吗?考题居然是建安二十四年刘备上表朝廷自封汉中王,让我们以当时朝廷礼部尚书的身份写一封回复的诏书,我…”
陆风竹叫道:“等等!你刚才说什么?建安二十四年?”
张问陶道:“对啊,就是建安二十四年,建安是汉献帝的年号。”
陆风竹道:“原来如此!”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黄公公临死前说的建安二十四是什么意思了,这么说起来他要卖的并不是自己从皇宫里偷出来的宝贝,而是本次廷试的考题!
那么他又将考题卖给了谁呢?这件事与近来的一连串案件到底有没有关系呢?
张问陶道:“陆捕头,你怎么了?”
陆风竹道:“啊,没什么,这样的题目确实古怪啊。”
赵锡麒道:“这道题目考察的东西有许多,首先你得清楚建安二十四年刘备上书自封汉中王的前因后果,还得对当时朝廷由曹操把持这件尴尬的事情有所把握,你做为一个礼部尚书是什么立场?是听曹操的,还是听汉献帝的?对于刘备自立这种僭越行为朝廷明明无力阻拦,又该怎么写才能做到大义凛然让天下人信服,让刘备羞愧。这些东西都要考虑到,难啊!”
张问陶道:“总之我和赵兄都栽在了这道策论上,说不定要双双落榜了!”
陆风竹道:“我看你们太悲观了。就算只是中三甲也未必是件坏事,两位难道没听过一句话:良相起于郡县,猛将发于卒伍。”
两人都没答话,此刻他们心中十分忐忑,害怕自己连三甲都中不了。两人一直等着,直到等到薄暮时分,才等来了传名太监,赵锡麒是三甲第一百二十七名,张问陶是三甲一百三十二名。虽然名次靠后,可总算是考中了,两人终于喜笑颜开,携手巡街去了。
他们原本要拉着陆风竹一块去,可他却以这几天太累为由婉拒了,其实是因为他脑子里想了太多事情,根本没心情去游玩。最让他困扰的除了真凶到底想干什么以外,还有一件事就是为什么刘星衍和张逸卿至今都没有成为凶手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