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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二章 你是谁（第1页）

难道没用吗？扶柳心中悲哀，从前春晓总能将她唤醒，为堕落寻死的自己寻求到一线生机，为什么她不能唤醒昏睡的春晓呢？

扶柳总觉得春晓很奇怪，不明白春晓会有这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为了劝自己，春晓甚至还用过‘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话，扶柳只觉得自己不配，那是男儿本色，是英雄逐鹿天下，她一个弱女子，还是一个青楼女子，太平年间姑且要靠身体赚钱养活自己，若是乱世也不过白骨一具。

“为什么不能呢？”对于她的质疑，春晓只是简单得反问：“这世上有谁生来就是英雄，就是皇帝吗？”

扶柳本想说皇亲国戚哪个不是生来就有的富贵无双？可春晓却反驳道：“哪怕是官家的孩子，他也不可能出生就做皇帝，天下万民期待的君主多是普通人，很少有人能成为明君。”

要死，春晓竟然敢讲这样的话！扶柳再不敢问，可那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却深深刻在她的脑海，她也凭着春晓的开解，一步步走到今天，走到张伯啸身前。如果没有汴京的诸多言语，扶柳也敢和张伯啸成亲。

为何不敢？张伯啸愿意，她也愿意，两人情投意合，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虽然扶柳最后选择了退缩，不愿和张伯啸有个世俗名义的名头。可那并不是因为扶柳觉得自己不配，而是因为她不愿意也不舍得张伯啸因为她而遭受世人偏见。

张伯啸的官声官途都该是一片光明，扶柳不愿意成为张伯啸前行路上的绊脚石。这是她的选择，而非她的妥协。

扶柳本以为那些话也可以开解春晓，可春晓没有任何反应。扶柳看到春晓的脸变得灰白，这使得她越发紧张害怕。扶柳见过这样的脸，青楼中女子不长命，她时常能见到这样的女子。濒死的女儿家生前或活泼或内敛，死后都是僵直的灰白。

春晓要死了。

这个念头出现在扶柳脑中，她却不愿意承认，尽管这是事实。

“春晓……”扶柳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她张嘴喊着春晓的名字，却只能发出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也没有人应答。扶柳不愿意面对这个事实，脑中胡乱想着春晓为什么不回答她的原因。

是不是春晓忘记了她？是了，她生了病，肯定是不记得她了。

扶柳着急地转头看着其他人道，努力几次终于挤出一句话：“你们快喊她，快喊喊她，一喊就回来了。”

民间幼童若是被惊吓，便会出现呆愣痴傻现象，有经验的长辈就会说这是孩子太小，魂魄不够结实，被吓到后三魂七魄离体，因为年纪小，他们不认识回家的路。所以家中长辈就会在夜间或是在被惊吓的地方反复呼唤孩童的姓名，说是这样就能将幼童的魂魄唤回来。

扶柳身在民间，总能听说类似的事情，如今春晓这般模样，她自然也联想到叫魂的说法。

听了春晓的话，黄李和秋叔岐自然也知道民间叫魂一事，可那真的有用吗？黄李之前还接治过一位类似的病症，孩童突然呆傻，家人只知道叫魂，等送到黄李的医馆时早已病入膏肓，再无活下来的机会，若是早一日找到黄李，黄李都能救下来。

秋叔岐也不知道，他生病从来都是看大夫，没有见过这样的事情，一时没有动作。

“夫人。”余年和余月却相信，因为余月小时候被爆竹声吓过，便是爹娘一声声唤回来的。她们挤到春晓床前，一声声呼唤：“薛夫人，你醒醒，你快回来。”

薛夫人？秋叔岐的手不知何时垂了下来，他开口道：“薛三娘，你醒醒。”他想到魏修从前写的信，他说薛氏三娘是他的爱妾，春晓或许是叫‘薛三娘’。

屋内瞬间充满着各类呼唤，它们或是着急或是忧心，可床上那人却没有任何反应，黄李感受着手下的温度越来越低，他张了张嘴，终于发出声音：“秋将军，将军你醒醒。”这是他对春晓的称呼，从未变过。

他的医术无用，或许只能相信天命。

奈何声声呼唤并未给春晓带来任何反应，扶柳却一直喊着春晓，她早已说不出话来，只能无声喊着春晓，希望漫天神佛可以救一救春晓。

可呼唤无用，众人也开始陷入怀疑：这真的能行吗？颓废失落渐渐蔓延开来。

扶柳的手已经脱力，脑中思绪乱飞，却坚持着不肯承认。为什么春晓还没有醒？她听不到我们在唤她的名字吗？

名字……扶柳脑中光亮闪过，她的眼睛瞬间睁大，她想起来了，春晓的名字不是春晓。

这是她被卖入赵家后，赵氏为她起的名字，根本就不是春晓的名字。

春晓叫什么呢？不，她是什么名字呢？扶柳身型一顿，她想到了！

离开南安后，扶柳曾问过她为何化名寡妇路娘子青楼做事，但她没有说原因，只说知道反倒会引来祸事，可她解释了自己为什么会化名路娘子。

“我叫路漫。”那时二人一起看着天上繁星，春晓…不，路漫的声音就这样飘荡在扶柳耳边。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路漫笑着道：“这就是我的名字。”

那时的扶柳还不曾读书，不懂这句话的意思，春晓则解释道：“逐梦的路是那样远，看不到边际，可我却不会放弃，我会一直坚持，直到实现的那天。”

路漫笑着说这是她随便解释的话，让扶柳不要乱记，可扶柳却从中听出了决心，那会是路漫的一生追求。

扶柳再次拾起信心，紧握住路漫的手，她的嘴终于能吐出声音。

“路漫，你醒醒！”

“你快醒醒，路漫，难道你忘了你曾经说过的话吗？”

“你忘了吗？你不是春晓，你不是薛夫人，你不是刘吉，你不是秋将军，你不是她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

“你是路漫，是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的路漫。”

“路漫，求求你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