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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上午朱正刚醒来天都大亮，睁开眼睛白纱布窗帘微微晃动，好像有人在后面偷窥。于是想起晚上的梦境，不由得哑然。胡雪花真就是个黏糊的小辣椒啊，不晓得她还在不在旅馆，今天得悄悄出去，打枪的不要，免得遇见她难缠。于是悄悄溜出房间，到服务台把房间续了，然后朝医院里走。

天色明亮起来，刚下过雪的路面有些泥泞，溜滑，他小心翼翼地走着。在街面小摊档买了几只油条，一边吃一边想着心思。张自真让自己去地区学习到底什么意思呢，他相信世上绝没有天上掉馅饼的事情，他目的何在一时难以晓得，不过自己反正也就是这样了，死猪不怕开水烫，索性就用这段时间学习学习，顺便也照看一下郝红云。想到红云，他又想起许多学生时代的往事。啊，那如花似玉的往事，那火一般的情谊……

医院到了，他沿着花圃朝里面走，突然与一个急匆匆朝外走的人撞个满怀。他生气地说干什么啊你，投胎去吗！那人说对不起——却望着朱正刚愣住了。是马力，神色慌张，一脸尴尬，送一张笑脸给朱正刚，那笑却比哭还让人看了难受。马力说哦，是你？朱正刚说想不到罢？马力说你忙，我有点事情。朱正刚一把将他抓住，说别忙，我有事情问你。将他胳膊拽住，朝花圃小道中央的八角亭走去。干什么啊你朱正刚，我没有时间。马力说道，想挣却没有挣脱。两人拉拉扯扯到了八角亭，马力说朱正刚你不就是说郝红云是我害的？告诉你那不关我事也赖不上我，警察也有结论，她是自杀，还有官方的结论。朱正刚说马力聪明啊你，不愧我们好了一场，好歹你还知道我想问什么。你说，红云出事前你在哪里？马力说，我去地区公安部门办理出国护照手续了，怎么了，她出事能赖上我吗？

朱正刚说，赖上赖不上我说过吗？你好歹算是她的男朋友，你不在的时候他正好出事，我不问你问哪个呢？马力大不了然地说，哦，警察都全面了解过了，再问还是这些。朱正刚你还有什么问的，我还有事情呢。朱正刚一下将他衣领抓住将他顿了顿，说臭马力你想开溜没有门儿，你处心积虑把红云从我身边夺走我还没有找你算账。现在她出事了，你就得像个男人守候在她身边，你要妄图推卸责任，我答应我拳头可不答应。马力说朱正刚你怎么动气呢？告诉你，我虽然同郝红云谈过恋爱，但那已经是过去时，我们的关系早在一周前就寿终正寝，她的事情现在与我一点没有关系了。

什么？——朱正刚勃然大怒，头上青筋暴起。望着他那长长的马脸真想一拳头砸过去，自己以前怎么瞎了眼与他做好朋友，这个衣冠禽兽的东东，不负责任，简直他妈的就不是人！他一把抓住马力说你这畜生，当时你把她从我手中夺走时怎么不这样说，现在人家有急难你就撒手不管，你他妈还有一点人味儿吗？

马力说放手朱正刚，对于这样的女人我想要就要，想放手就放手，恋爱自由你管的着吗？

这个可恶的恶棍，真的太气人！朱正刚说我就管得着怎么了——说着挥舞双拳朝他扑过去。还没有等他拳头到，陡然他胸口吃了一老拳身子如小鸟一般飞腾起来，接着实实地砸在地面！马力这衰人真真长气力了，敢同他大哥较劲儿！朱正刚哇哇叫着从地上爬起身，却见马力身前站着一堵厚实的身胚子。是蒋门神，黄桃镇赫赫有名的二流子，打三个擒五个的煞神，他怎么来了，还帮着马力？

朱正刚从地上爬起来，指着蒋门神骂道，是哪里来的瘟牲，我自同人说话关你什么事，你来多事还打人？！

蒋门神嘿嘿笑着说，朱助理你好不晓事，马总你都能随便打吗，张书记说他是我们镇子财神，请都请不来呢。

朱正刚想马力是什么财神，也就是拉大旗作虎皮，能有什么大动静？不过蒋门神口中又冒出张自真，难道他们之间有什么配合默契不成。就走到马力面前说，马力你行啊，几天不见居然连保镖都有了？不过马力我奉劝你，做人还是厚道一点好，头上三尺有神明，你跟着坏人做坏事，小心以后生个儿子没有屁眼儿！马力将他一搡，说朱正刚你想干什么？朱正刚说臭马力，听说你长气性了，我想捋虎须呢。旁边蒋门神见状气的哇哇叫唤，将朱正刚狠狠推开指着他鼻子骂道，姓朱的告诉你别找不自在啊，不然——朱正刚将他手一打说蒋门神你想干什么，青天白日朗朗乾坤这里不是黄桃镇，你想为非作歹跑不了你！蒋门神嘿嘿地狞笑着，说朱正刚你别给脸不要脸——陡然他哇哇叫起来，原来朱正刚瞅他一个不防备，右脚一下子踢中他裤裆！蒋门神勾腰捂住下身抽着冷气，突然暴怒地叫到朱正刚——然后手握双拳扑过去！朱正刚闪身跳到一旁，说蒋门神你来，你来啊。蒋门神更加恼羞成怒，抓起地上一块板砖就要砸，手却被一双小手给捉住。

是胡雪花，面带微笑，鼻孔里哼了一声。怎么蒋门神，到医院撒野来了？

蒋门神转眼之间就变换了一张脸，阳光灿烂春风盎然。他笑眯眯地说雪花妹子，这段时间去了哪里？

胡雪花说，我去哪里用得着你管吗？

蒋门神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嗫嚅着说，不就是关心你吗？

胡雪花说，知道你受人指使暗中监视姑奶奶我，不过蒋门神你各自得小心儿一些，免得平路上栽筋斗。

马力说蒋哥我们走。

蒋门神说好的马总我们走，张书记找你还有事情商量呢。

朱正刚望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心里气得不行，可是自己哪是蒋门神对手，只好眼睁睁看着他们越走越远。胡雪花关心地说哥们没有受伤害罢？朱正刚正色地说美女，我的事儿不关你事，请你离我远一些。胡雪花笑了。她说衰哥你笑起来可真好看，就是不晓得你心肠好不好？朱正刚说我心肠好不好也与你没有关系。说着转身朝医院走去。

朱正刚到得郝红云住那病房，郝爸爸郝妈妈都知道他是女儿同学，都站起来迎接。朱正刚望着两位老人，说红云的情况好些了吗？两个老人摇摇头，眼眶里满是无奈与焦急。朱正刚走到红云病榻前，默默地望着那一张依然白皙俏丽的面庞，心里百感交集。他拉过红云光洁冰凉的纤手，深情地呼唤着红云，我是朱正刚，你怎么不睁开眼睛看看我……

郝红云浑然不觉，脸上没有一点表情。郝妈妈说朱同学别叫她了，没有用的。昨天医院找重庆成都的医学专家会诊了。医生说了，要是她总不苏醒，也许……

朱正刚心里一沉，说那将怎样，不会是植物人？

郝妈妈终于失声痛苦起来，凄婉的声音在屋子里缭绕盘旋。她用一双鸡爪样的手拍着床栏，嘶哑地叫喊道，我的苦命的女儿哟，你的命怎么这样惨……

朱正刚只好同郝爸爸一道劝解着郝妈妈，虽然明晓得劝解的话那么苍白无力，但是也只能劝。在朱正刚和郝爸爸的劝解下，郝妈妈终于止住了哭声。房间里没有那哭声瞬间显得安静得可怕，三个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显得很不自然。

朱正刚说郝爸爸郝妈妈，红云突然出这事真的好蹊跷，她的男朋友来看过她？

郝爸爸低沉地叹息一声说你说的是马力？快别说那畜生了，两个耍朋友也接近一年，就同红云回过一次家，连饭也没有吃就走了。

郝妈妈说，也怪我家红云年轻没有眼水，这种花花公子怎么能和她走到一起？

郝爸爸说我就怀疑那姓马的，最先说是出国现在又说是去办护照，还说同我家红云早没了关系。还是他亲自在电话里征求我们意见说他们国庆节结婚，怎么说没关系就没有关系了？

郝妈妈说地方公安的结论也下得快，才几天功夫结论就出来了。我看就是官官相护老有猫腻，等过了这段时间我们得上告地区公安。

朱正刚说郝妈妈您说的很在理，但是这种事情千万不能拖。要是你们没有意见我们一道来写材料，一定要把这个情况反映到地区，这样才能心安不是？

于是将红云自杀前后种种疑问凑了凑，然后由朱正刚执笔写了上报材料。从接触中朱正刚才知道同学们把郝红云家神化或者妖魔化了。郝爸爸确实在人大工作，不过不是副主任也就是一般工作人员，一天写材料应付上级，几十年如一日磨得没有了一点脾气。郝妈妈倒是快人快语，她是一个教员，由于身体不好，一直在家病休。材料写完三人商量采用匿名还是实名，郝爸爸担忧地说，上级机关一定会维护下级机关，要是我们汇报不实材料上去不晓得会不会被说成诬告？

郝妈妈用手指戳他额头，说老郝老郝你可真是个老好人，自己女儿都这样了，你还说这丧气话？

朱正刚赶紧劝解，说其实送个材料反映问题是公民职责，您们两老要是有顾虑，我可以抽时间把这个材料送到地区公安机关，名字也可以写我的。郝爸爸一听喜出望外，一把握住朱正刚双手说要这样那就最好，哎呀小朱你真是热心人。朱正刚说没有什么，毕竟我和红云是大学同学啊。

快正午时分，朱正刚将嘴巴凑到郝红云耳边轻轻说道红云你安心养病，我走了哈。语气轻柔好像对小孩说话，那亲昵神态又惹得郝妈妈一阵抽泣。告别两位老人朱正刚走出医院大门，下午他还得去地区干部学校报到，参加干部学习班的学习。出了医院大门他无意地朝后一望，感觉身后有个人影一闪，那颀长身影好熟悉。于是他紧紧跟上去，那人突然回过头冲他一笑。朱正刚生气地说胡雪花你什么意思，我和你没有一点关系你为什么跟我梢，简直下流无耻至极。胡雪花说帅哥你不是罢，大路朝天各走半边我就这样走关你什么事？朱正刚鼻孔里哼了一声，说既然这样你就马上从我面前消失，不然我对你不客气。

胡雪花呵呵冷笑。说哥们你怎么敢说这种话？你是我手下败将我都没有说你，你这里还振振有辞真是脸皮比城墙倒拐还厚，呵呵朱正刚真没羞啊你。说着用指头划拉脸蛋羞辱他，做出一副小女儿态，浑没有把朱正刚当一回事儿。

朱正刚只好自认晦气，扭头朝红旗大道走去。红旗大道是一条背静的街道，地区干部学校就在街道最里边。走着走着肚子却叫了起来，他才想起自己连早饭也忘记了吃。恰好路旁有个小餐馆，朱正刚走了进去。他要了一碗豆花，一份红烧肥肠，一碗米饭，埋头吃了起来。突然一个人坐在了他对面凳子，默默地望着他出神。朱正刚抬起头一看是胡雪花，气鼓鼓地将筷子一拍，说胡雪花你到底想干什么，你一直鬼鬼祟祟跟着我难道想图财害命不成？

胡雪花扑哧一声笑了，眼睛笑成了豌豆角。她水灵灵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着，一字一顿地说不错啊帅哥，你不是我定过婚的老公吗？我想同你圆房，然后再先奸后杀了你!

朱正刚躲避着那双亮晶晶的大眼睛，面庞一阵滚热。他说你无聊啊，拿我开这种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