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经病啊!那时候列车都进站了,谁会跳下去救一个想死的人啊?”沈翔挡开秦芳芳的手,撕掉了脸上沉闷的面具,也跟着谩骂起来。
罗半夏皱着眉头,勉强听着他们污秽不堪的争吵,神色越来越凝重。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调查取证,鉴证科的美女卢杏儿终于香汗淋漓地站在了罗半夏的面前。
她仍是一脸没心没肺的卖萌笑容,兴奋地说道:“哎呀,小夏,这案子太有趣儿了。刚才我跟那帮技术人员学习了半天,终于把地铁供电的原理弄明白了。2号地铁线修建时间比较早,使用的仍然是三轨供电,就是在侧壁上有一条专门用来供电的轨道,列车上面有一种集电装置叫作集电靴,它像一个触角一样延伸到三轨上面接触滑行,就可以实时把电力传到列车上了。”
“杏儿,我脑子很乱,没心情听你讲原理。”罗半夏心浮气躁地说道,“直接告诉我结论。那个供电设备有被人动过手脚吗?”
卢杏儿重重地摇了摇头,说:“三轨的绝缘保护是完好的,但是在死者王明的手腕上发现了一条手指粗细的银链子。现在初步怀疑是他的手接触到三轨,然后那根银链子起到了集电靴的作用,将高压电流导到了他的身上。”
罗半夏露出狐疑的表情,说:“单凭一根银手链?会那么管用吗?”
“咳,小夏,你也太孤陋寡闻了。曾经有人就因为在带电轨道上小便,结果电流从轨道经过尿液传到人体,把人给活活电死了。”卢杏儿把从技术人员那里听来的掌故发挥得淋漓尽致,“更何况,在常温下,金属银的导电性能可是最好的。”
“那么,那条银链子……”罗半夏只得另寻他途,“是他贴身的物品吗?”
——一个男人在手腕上戴一条那么粗的银链子,听起来总觉得有点儿怪异。会不会是有人故意让他戴上的呢?
“嗯,这个目前还没有什么眉目。刚才那个秦芳芳说,她以前没见过这条银链子。”卢杏儿耸了耸肩,“对了,我们还在铁轨之间发现了一些白色粉末,等回去化验之后再告诉你具体的成分。”
白色粉末?再加上川圣百货大楼、彭湖公园案件关联人秦芳芳……罗半夏突然觉得冥冥之中的某条线被串联起来了。难道那些白色粉末是Slit药物吗?有没有可能王明也是Slit药物的受害者,因为毒性发作而自行踏入铁轨?
“叮……”正当罗半夏胡思乱想之际,卢杏儿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呃?这是……受害人的手机!”卢杏儿拿起装在透明塑料袋里的手机,接听了起来,“喂,你是哪位?”
简单地交流了一下之后,卢杏儿脸色诡谲地盯着罗半夏,小声说:“死者的妻子打来的电话,对方似乎还不知道王明出了事。”
死者的行踪
在警方对现场取证完毕之后,地铁终于恢复了正常运行。但首班车司机白鹏的心情恐怕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无法恢复了。从他将列车紧急制动的那一刻起,他仿佛就随着周遭的一切堕入了无边无际的噩梦,无论如何都清醒不过来。
罗半夏坐在列车值班室里,面对着这个上岗才三个月的年轻司机,发现他的手指还在轻微地震颤着。
“当时,列车快要进站了,已经开始减速。谁料想铁轨上突然出现一个人,真把我给吓死了。”说到这里,白鹏脸上的表情仿佛像是见鬼了一样,“虽然我们培训时讲过怎么应急处理,但真到了那个时候,脑子根本转不过来。我慌乱地按下了紧急制动键,然后还在车窗前傻乎乎地挥手大喊,快躲开,快躲开,可是外面的人怎么可能听得到呢?”
“你当时有没有看清楚,那个跳轨的男人究竟做了些什么?”罗半夏问道。
白鹏认真回忆了一下,说:“那人先是蹲在铁轨上的,当列车快靠近的时候,他突然站了起来,往靠里侧的墙壁逃跑。我估计他也是后悔了,想要逃生吧。后来,听说他触到了安装在墙壁上的三轨,被电死了。”
“是的,听说当时还出现了放电的白光?”罗半夏再次核实道。
“那白光简直像是从天上来的,太刺眼了。”白鹏眨了眨眼睛,一脸委屈地说,“现在好多同事都说那是地铁里面的冤魂作祟。”
“哦?冤魂吗?这地铁以前也出过事?”罗半夏问道。
“很多人都说2号线不祥,当年建造的时候发生过多次塌方,死了很多人呢。”白鹏哭丧着脸,“唉,都是张师傅不好,非要让我顶班,要不然我也不会遇到这种事了。”
罗半夏诧异道:“怎么?今天本来不是你开首班车吗?”
白鹏重重地点了点头,说:“我昨天晚上开的就是末班车,今天早上本来应该休息的。可是,我们组里的一个老司机张强突然犯痢疾,5点多打电话让我来替他代班。我困得云里雾里的,不出事才怪呢。”
“你们这种代班有制度规定的吗?可以这样随随便便就换班?”罗半夏觉得有些诧异。
白鹏急忙解释道:“一般不允许私自换班,但是特殊情况下救急是没问题的。开早班的司机因为要对列车进行安全检查,所以晚上一般都在值班室休息,4点多就要起来做出车准备。今天早上,张师傅本来已经把检车什么的都弄停当了,却突然犯了痢疾,都没顾上跟我做交接就去医院了。我几乎是掐着点赶到站里的,所以今天的首班车晚了近一分钟呢。”
“晚了一分钟?”罗半夏默默地重复着这句话。
死者王明的妻子李娟以最快的速度从单位赶了过来。她穿一身黑色职业套装,梳着一个高高的发髻,一副女强人的模样。她也是星辉公司的员工,在策划部做主管。经过认领尸体、悲伤恸哭等一系列过程后,她终于稍微平静地坐在了列车值班室里。
“早上走的时候还好好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李娟呜咽地诉说着。
“你知道他最近有什么烦心事吗?”
“呃,人活着谁没点儿烦心事呢。可是,他总不至于为了一点事情就想不开吧?”李娟极为艺术地回答道,“我不相信,我真的不能相信他是自己跳轨的。一定是有人推了他!”
“当时跟他站在一起的有两个公司的同事,一个是他的秘书秦芳芳,还有一个是财务部的沈翔。”罗半夏暗示道,“你对这两个人有什么印象吗?”
“秦芳芳……”李娟咬了下嘴唇,说,“那女的天生淫贱,整天在背地里鼓动我丈夫干这干那,不知道安的什么心。沈翔跟我丈夫也有点儿过节,但具体为了什么我不太清楚。罗警官,他们俩应该都有杀害我丈夫的动机。”
“嗯……他们俩的情况我们正在调查。可是,很多人都目击到王明是自己跳下站台的,这一点是目前最难突破的障碍。”罗半夏有些感慨地说道。
“唉,归根结底也怨我。要是我早上能跟他一起出门就好了。”李娟内疚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