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父子对视了一眼,然后,做爹的向张仲平伸出了一只手掌:“五万。”他说,两眼直勾勾地望着张仲平。
张仲平往门口走了半步,侧回头来,慢悠悠地说:“还真正的越窑青瓷哩,你也真敢开价。”河南老头嘿嘿一笑。
张仲平说:“一尊莲花尊,加上那副对联,我出三千。”
“三千?”河南小伙子嘴里发出了哧的一声,好像单车一下子漏了气,“三千?不可能啰。”他说,这是他第一次开口说话。河南老头儿也是一个劲地摇头。
张仲平说:“怎么样?”
河南老头说:“六千?”
张仲平摇了摇头。
河南老头说:“四千?”
“三千二百元。”张仲平说,“一口价了。”
“三千二百元?亏血本了。”河南小伙子又嚷起来。
“怎么样?”张仲平一直看着河南老头儿,望都不望河南小伙子一眼,“行,就打包。不行,你刚才说的缘分也就只能到这儿了。”
父子俩再次对望一眼,好像下了天大的决心似的,说:“打包。跳楼价了。”
张仲平指点着他们将东西包好,然后掏出钱包,将百元大钞一张一张点给他们。河南老头儿接过钱,大拇指放到嘴边呸地吐一口,又把钱点了一遍。张仲平说:“没错吧?”河南老头说:“没错。”张仲平说:“是不是假钱呀?”河南老头儿说:“老板开玩笑。”张仲平说:“开什么玩笑?你还是看清楚了,等我一出这个门,咱们双方可就谁也不认识谁了。”河南老头儿就真的把钱拿出来,对着光一张一张地照了一遍,嘿嘿一笑,说:“不错不错。”
张仲平要河南小伙子送一下。出了门,张仲平掏出汽车遥控钥匙,手一扬,奥迪A6的尾箱自动开了。张仲平指挥着河南小伙子将那个纸箱稳稳地放好,然后一摁,就把尾箱关上了。
张仲平又回到了房间里,对着床底下望了一眼,说:“里面纸箱里,同样的莲花尊应该还有一件吧?怎么样,我出一千?”
河南老头儿摸了摸鼓鼓的口袋,不解地望着张仲平。张仲平说:“你别担心,已经成交了的,两清了。我说过,一出门,咱们双方就都不认了,你还怕我反悔不成?”
两个河南人不说一句话,对望一眼,弯腰从床底下拖出了另外一个箱子,打开,果然还有一件。
张仲平再次点了一千块钱给他们。他没有让他们再打包。他捧在手里把玩着,觉得瓷胎细腻致密,釉层匀净光滑,真的是件好东西。张仲平摇了摇头,捧着它朝卫生间走去,然后,双手一松,砰的一声。那尊莲花尊就那样摔破了。张仲平弯下腰,捡起一块瓷片,那裂口白森森地刺眼。
张仲平将瓷片拿给河南老头儿看看,说:“这也是祖上传下来的旧东西?”
两个河南人嘿嘿直笑。
张仲平把手上的瓷片扔回到那一堆碎片中间:“笑什么笑?不知道这玩意儿是怎么摔破的呀?”
两个河南人茫然地看着他。
张仲平说:“请服务员打扫一下吧。有一句话我只说一遍,你这种祖上传下来的旧东西,我希望从现在开始再也不会在咱们这里出现了,明白了吗?”
两个河南人小鸡啄米似的直点头。
张仲平缓一缓语气,说:“至于那个石庵,不是什么得道高僧,也不是什么武林高手。他叫刘墉。宰相刘罗锅,电视里跟和珅斗来斗去的那个,知道了吧?不过,你们也没有吃亏。谁知道你们是花了几十块钱从哪里找来的?做生意从来只有买亏的,没有卖亏的。再说了,那副对联是不是清代的东西很难说,是不是刘墉的真迹,也很难说。不过,那两句话我倒是比较喜欢。”
河南老头儿说:“老板发财。不知道老板能不能赏一张名片?”
张仲平摇了摇头,说:“我不会跟你做回头生意了,如果可以的话,你最好把这笔买卖也彻底忘掉。明白我的意思吗?”
两个河南人只好互相望着笑笑,连声说是是是。
张仲平最后说:“你最好不要知道我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