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此处多是老弱妇孺,又无工具,如何能运得动?
就算运出去了,埋到哪里?既是要求山野地方,人迹罕至,必定极为偏僻,这样地方一来难找,二来就算找到了,肯定也距离此处极远,极不方便,况且那样偏僻,日后怎么去扫墓?
但这些问题,却都不好拿来再做追问,毕竟全是为了全须全尾土葬才弄得这样麻烦。
不多时,就有人追问道:“另一个法子是什么?”
赵明枝直接道:“以火葬之,眼下便由府衙安排人手开始运送出城,等一应办完,诸位可去自取一份骨灰,将来与其余物什回乡再修衣冠冢……”
“至于此处,衙门会在城西外择地方作为置放,吕参政折子里已是奏请天子赐碑赐字,等陛下回了京,会来亲做祭祀……”
听得这话,四处早响起嗡嗡声,无一人不着急交头接耳。
有人忍不住叫道:“你是哪个?说的这话当真么?不是哄骗俺们?陛下真会回京,还会亲身来做祭祀?”
他话音刚落,便被身边好几个人或拿手肘去捅,或拿脚去踩。
“瞎眼泡,没瞧见么?后头全是禁卫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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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没去城西看热闹么?你竟不认得,这是当今公主殿下!”
“她一来我就看出来了,仙女似的,只穿得同个寻常小娘子,也不怎的讲究排场,若无后头那些禁卫,还真有点不敢认……”
一干人等嘀嘀咕咕,却不敢大声说话,惟恐叫赵明枝听见。
而那勾当左厢公事已是从陪同吏员口中得知情况,正忐忑不已,听得说皇上会回京,虽不敢信,却不愿不信,忙自上前叫道:“公主殿下在此,一诺千金,岂会做什么哄骗?”
他心中虽虚,口气却强硬得很。
此时这样强硬,其实倒也有些用,场面很快安静起来。
赵明枝又道:“若选火葬,过几日自会在此处设点,请诸位各自登记家人亲友姓名籍贯,将来尽数刻在碑上,可做地下区分上飨之用,不必担忧孤魂野鬼空无祭祀,同时也是警示,叫将来天子来此处祭拜时,一朝上下晓得必要引以为戒。”
太上皇虽去了夏州,致使大晋朝廷里外尽失,也早没了民心,可真龙天命想法数千年来早已根深蒂固,一旦给众人得知可能由天子亲自祭拜,又有他题字,当真没有不心动的。
本就难做区分,只要石碑上能有姓名籍贯,那供品标得清楚,地下亲人想来也能分到自己供奉的吃食吧?
若跟着第二种法子,还不用自己出钱出力办理后事,从来丧事难办,一不小心家底都要掏空,要下饭都吃不饱,哪里有钱买棺材做碑?
一时之间,无人不心动。
赵明枝再道:“今日此处闹得不甚好看,自然也是衙门做得不够到位,然则归根到底,还是朝廷有错——京师自行守了数月,当中击退过数不清多少狄人南下,因物资粮谷难以运送,据我所知,府衙当中已经近半年没有正经发俸了,前次张副帅守城,还从衙门上下官吏手中筹措纲粮银钱,人人慷慨解囊,甚至有人把家中祖传之物都卖了……”
“在场不管是官是兵,是吏是卒,或是征召来的役夫,许多都饿着肚子在干活,事情繁杂,难免有不到位地方,然则没有不是善心的……”
她还在说着,不少推车抬尸的役夫兵卒都红了眼眶,便是那勾当左厢公事也把头偏转,拼命去眨眼。
赵明枝装作未见,又道:“诸位乡亲遭此劫难,朝廷对往事难做弥补,只好设法日后好生安置,眼下还请莫要着急,稍待几日,等府衙细细去做安排。”
因见四下围得满满当当都是人,她左右环视一圈,抬步往人群中穿出。
众人见她走来,不用说话嘱咐,已经自然分开。
赵明枝往前走了十余步,举起右手,指向右边空旷地方,道:“诸位若有了决意,此时分做两边,要选土葬,便来我右手处站着。”
顿一顿,再道:“若有愿意按着朝廷安排,先做火葬,再立碑记之,便站来我左手。”
她已经脱出人群所站位置,其实面对众人,左右手所指方向人都只有寥寥几个,然则这话一出,刚开始无人动作,过了许久,右手边选土葬的本还站在原地,见无人过来,赶忙慢慢挪到当中,而站在中间那许多流民,仿佛脚下按了同样方向车轮,慢慢往赵明枝左手方向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