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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震尴尬得恨不得地上有缝儿钻下去。田中拍拍他肩膀说：“你已经很厉害了！没有人可以从我和佐藤君的组合下逃出去，或者降，或者生不如死地慢慢烂掉。你是我最棒的试验品，可惜……”他说着不禁舔了一下嘴唇，神往地看着张震。

正翻译的佐藤赶紧打断他说：“田中君！喝酒去！你太入迷了，不好。”

田中回过神来认真地说：“我不能想象人的意志力可以达到那个程度，要是我，会在第一轮出局。”他说着居然朝张震又一鞠躬，“谢谢你配合我的试验！”

张震看着佐藤一脸懵懂，佐藤笑嘻嘻地翻译了最后一句。

“你当我是小白鼠啊？！”张震伸手揍了田中一拳，“我是不是该找碴儿和你打一架？”佐藤笑嘻嘻地翻译给被打得退了几步的田中。他揉着胸前忍痛说：“为科学献身的不应该只有小白鼠。”张震恨得牙痒却无可奈何的样子逗得佐藤哈哈大笑。

酒席摆在露台上，斜阳余晖、远山青黛、雾霭岚烟，白色的桌布、精致的瓷盘、淡淡的鲜香味道随风而来，一切都很美好。

小酒边喝边聊，喝到大家都有了几分酒意后，话题从风花雪月又转到张震身上，调侃得他没法翻脸只能灌他们酒。

田中斟了一杯酒给张震，笑道：“张，尝尝日本酒。你败给我们是光荣的。”

“我还是喝这个顺口，你那洋酒和我这土酒两掺着容易醉。”张震将酒杯推开，直接就着酒坛喝了一大口。

佐藤拿过张震酒杯喝了说：“田中君是医学博士，最了解人体；我是犯罪心理学专家和受过严格训练的间谍，最了解人的心理活动和弱点。他负责身体，我负责头脑，我们在一起没有撬不开的嘴。”张震欲哭无泪地看看他又看看田中。

田中伸出大拇指赞道：“张桑，你是最好的木头！”

佐藤和田中举杯向他致意，张震心中恨极却无奈地举起酒坛子又喝了一大口，嘶哑着说：“你们把我从清清白白一个人变成了肮脏的叛徒！我好好一个抗日英雄成了个王八蛋！搞得我无颜见祖宗却还……”一句无颜见祖宗，令佐藤眼前闪现出小哑巴血淋淋的脸，他不快地打断道：“你现在是大日本皇军的人，你的任务就是对付共产党新四军！别总在我这儿疑神疑鬼，昨天你在城外挨的黑枪是你那些战友干的。”

“娘希匹的，幸亏旁边那小子撞倒了我……”

“哼，如果你再首鼠两端、背叛皇军，就真死无葬身之地了！”山崎昨夜已汇报，是王长林干的，说是出城执行任务偶遇，其实借机泄私愤。

田中笑道：“那正好给我。”

张震抓起酒坛一口喝干，恶狠狠把空坛掷下楼去吼道：“我又不想当狗！都是你们害的！”他涕泪横流，“我心里难过啊！”

佐藤微笑着拍拍他背说：“不要难过，我从来没拿你当狗，你是一头狼！以后我会送你去东京深造，甚至可以加入日本籍。忘了这一切吧，不是你对不起你的国家和民族，是你的国家实在太弱小、太落后了。你帮助皇军让自己国家强大起来有什么错？大东亚共荣了，你的国家强大了，你对国家和大日本都是有功的。连汪精卫都在南京成立了效忠天皇的新政权，你效忠南京政府就是效忠国家。”张震瞪着茫然醉眼抓起佐藤的酒灌进嘴里，一头栽倒桌上，醉了。

田中朝佐藤一竖大拇指说：“高明！”

“我要从心理上彻底征服他，他是中国人里不可多得的人才。”他们开始用日语交谈。张震趴在桌上佯醉，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也猜到几分，他们肯定是说到了与试验有关的内容。他不时说几句酒话，摇晃着给两人斟酒，傻笑着说：“喝，喝，干杯！”

都喝到八分醉了，田中醺醺然开始吹嘘自己的研究成果，佐藤两种语言夹杂着两头说话。张震指着自己鼻子讥笑道：“不可能！我一个大活人，怕小老鼠？！”

“等你知道怕就已经晚了！你是个好木头，可惜啊……”田中惋惜地看着张震。

佐藤不信大笑：“老鼠？不可能！敢不敢让我们看？”

田中慨然答应：“当然敢！走！”三人摇晃着起身往外走，走到后院门口，田中按了门上的一个按钮，铁门无声滑开，佐藤和张震醉醺醺地跟着田中进去。

张震回头看一眼自动关闭的铁门，见屋里不但有矮墙隔开的淋浴间和长凳、衣柜，还有两大筐苹果。田中示意他们脱衣服，张震嘻嘻哈哈说：“不用吧？参观还要先洗澡？”

“不行，必须消毒。”酒醉的田中很认真，佐藤见状遵从，张震讪笑着边脱边说：“你们给我身上绣那么多花，别吓着啊。”

洗完澡，三个人酒也醒了几分。进了房屋那头的小门是更衣室，田中给他们一人一身白色隔离服，还有帽子、口罩、护目镜、一双长筒胶鞋，穿好后连亲妈都认不出是谁。张震脸上嘻嘻哈哈笑着，却不禁心生恐怖。

更衣室后面是一小间空荡荡的房子，屋顶有几个喷头，却什么都没干就从另一头的门出去了，佐藤和张震见了阳光都舒了口气。慢悠悠走过除了疯长的野草空荡荡的空地，进入改造后的厂房，首先经过的是走廊两边一间间关人的牢房，几个穿白大褂的人急匆匆无声无息地跑来跟在田中身后，他对他们叽叽咕咕说几句什么，那些人便散了。张震好奇地伸头探看立即被田中拖开，一瞥之间只见屋中人俱穿着囚服木然坐在床上……田中得意地把他们领进实验室，打开冰柜从里面小心翼翼端出一个放满试管的试管架。他端着放在桌上，满心欢喜地炫耀着：“看，这就是我培养出来的超级鼠疫细菌！”他极其小心地拿起一支试管，对光欣赏着，对佐藤说：“这一支放进炸弹里，足够杀死十平方公里以内的任何动物！这些动物，又会在它们死前把病菌传播到更广大的地方。”

佐藤大笑着用日语说：“所有抗日分子的末日到了！不费一枪一弹、不损耗物资！”佐藤忽然看着张震心生后悔。张震好奇地看着田中手里的试管问：“这是什么？”

田中不理张震，小心地把试管放回试管架说：“不过，我还没有找到更有效的治疗方法，这是潘多拉的盒子，现在还不能打开。”

“你是医生，我是军人。你做好你的事，剩下的交给我！”

“可是……”田中还想说什么，佐藤挥手打断他：“不用多说了！”他现在已经十分后悔带张震来了，虽然这小子听不懂日语，但一定会猜个八九不离十。

两人说话间张震仿佛是因听不懂他们的谈话好奇地四处打量，对面桌边一个实验员正从笼里抓一只大老鼠，那老鼠忽然回头咬了他一口。他大叫一声把老鼠狠狠摔在地上，一脚跺死。他惊恐地掐住被咬的手指狂叫着，田中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去抓起一把手术刀切开了他被咬的手指，用一瓶水冲洗着，又倒了一瓶酒精在上面，一手紧紧握住他的手腕，一边大喊：“快去手术室！”

张震惊诧地看着那只抽搐的老鼠，两只血红的眼睛凶狠绝望地瞪人，大张着嘴呼哧呼哧冒血泡，身上到处疙里疙瘩长着脓包，一副恐怖怪异的样子。

田中拽着受伤的实验员一路走一路吼，张震小心绕开那只死老鼠，跟着他们跑进手术室。手术灯亮了，那个被咬伤的实验员已经恐惧得晕了过去，护士举着针管走来扎进他手臂，另一个护士熟练地把一块白布盖在他身上，田中快速无比地把他受伤的手指齐根切了下来，一边切一边叨叨，护士给伤者挂上吊瓶。

田中熟练地做完手术直起腰来，长出一口气对护士说：“立即隔离，二十四小时严密观察，看有没有感染腺鼠疫的症状。”

张震的视线从田中身上移开，另一台手术床上赫然摊着一具开膛破肚的孩子尸体吓坏了他。那孩子面目狰狞两眼翻白表情极其痛苦，大张的嘴似乎还在呼喊……

护士似乎感受到他的战栗和惊恐，随手拿一张白布单子盖在孩子身上。

张震背靠墙上，身子直往下出溜……可是，屋里的一切照常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