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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边快嘴快舌地说着，手底下哗哗地捞了一大碗干丝、一大碗茴香豆。

小魏大厨叮叮当当剁好鸡、切好肴肉装盘，用围裙擦着手说：“小掌柜的，那地方你去不合适，我和小凳子去。”

茉莉吩咐着：“小凳子，你去拿酒，小坛的，最便宜那种就好。”小凳子应声而去，她看着周围无人，悄悄对小魏大厨说：“你要能进去，帮我看看里面的情形。”

小魏大厨心里一乐笑了出来：“要我看什么？”

茉莉装作没心没肺地说：“啥都看看呗，那天把我二叔吓尿了的地方到底啥样啊，看会不会把我吓死？”她说着龇牙一笑朝小魏吐下舌头，一脸顽皮样儿。

“好好，我好好看看。”

“快去快回，这边菜还等你做！”

小魏大厨和小凳子挑着担子一前一后地走了。

缫丝厂，松木站在大门口东张西望。

大门里面不时响起斥骂声，佐藤在二楼凉台上看着院子里干活的难民，今天已经是横田给他的最后一天期限，工程在他的督促和士兵刺刀的逼迫下已接近完工，正在做最后的清理和扫尾工作。

两个孩子抬着一大筐垃圾晃晃悠悠朝后墙下垃圾坑走去，王晓乐吃力地将大垃圾筐推倒，把垃圾倒出来：“这个大炉子是做什么用的？烧垃圾的吗？”另一个小孩儿看看四周悄悄说：“我听那个工程师说这个是化人炉，烧死人的。”

王晓乐差点儿吓一跟斗，悄悄问：“那我们会不会都死在这里？”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那个孩子也眼泪汪汪地看着化人炉黑洞洞的大嘴。

忽然身后传来一声大吼，亮晃晃的刺刀顶在背上，两个孩子吓得哆嗦着拉起箩筐就跑。

松木终于等到了小魏大厨和小凳子，使劲挥手叫他们快些。小魏大厨把沉重的食盒换了个肩加快了步伐，小凳子两手提着酒坛子拼命倒腾两条小短腿儿，眼看着到了大门口。松木伸手要接食盒，小魏大厨放下担子朝他鞠躬，笑道：“小掌柜的说了十块大洋，请先付钱。”

松木手里早就准备好了钱，他伸手要付钱的时候犹豫了一下，从里面拿出一块钱说：“这个，我的小跑费。”

“这个，小掌柜的没说啊。”小魏大厨点头哈腰地赔着笑脸。松木把九块钱拍在他手里耍横：“你的，不如小掌柜！小掌柜大大的好，你的良心大大的坏了！”

说着把一块钱揣进兜里，小魏大厨说：“好好好，我回去跟小掌柜的说，一块钱你的小跑费了。”松木又要挑食盒又要拿酒，却无奈实在拿不下。小魏大厨谄媚地说：“太君，我的帮你拿进去？盒子，我还要拿回去的。”

松木看了看左右，说：“进去的，不行！支那人统统的不许进去！”

小魏一脸无奈地说：“好好，支那人统统不进去。但你得把盒子给我吧？还有碗碟。”他说着把食盒盖子一掀，一股香气喷出。两个哨兵一下伸头过来，眼睛放光，伸手想抓。

松木拦着他们哇啦啦说了一气，忽然扭头对小魏大厨说：“你的，跟我进去。”小魏挑起担子跟着他进了大门，只见宽阔的院子里一条水泥路直通二层小洋楼，院子有两座水泥地堡，更远的是一栋新建的平房。他跟着松木走进大门右手新建的四间平房中顶头一间。原来，这里是他们警卫人员的厨房兼餐厅，一溜儿长条桌两侧摆着条凳，他帮着松木把酒菜一一摆好，提着食盒点头哈腰退出来，发现那新平房两侧连接一堵高墙把前后院隔开了。他还在东张西望，松木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支那人，不许看。出去！”他被踹得踉跄着顺势朝大门跑去，一溜烟儿出门了，惹得几个正往厨房走的鬼子哈哈大笑。

出得大门，他哭丧着脸叫上小凳子说：“快走，小心走慢了挨揍。”

回到小上海，茉莉迎上来：“饭钱收到了吗？”

小魏大厨赶紧掏出大洋交给她：“松木扣了一块，说是小跑费。”

她叹口气说：“对了，你看见里面难民吗？有没有个孩子叫王晓乐的？”

“日本人在楼后面新砌了一道墙，院子里还搞了两个水泥地堡，前院一个中国人没有，估计都关在后院呢。”

茉莉数好手里的钱嘟囔：“死松木，又克扣我一块大洋！去干活吧。”抬眼看到他屁股上没掸干净的大脚印说，“咦，你那屁股上咋了？”

“别提了，那破松木嫌我在院里东看西看的，就给了我一脚，娘希匹的。”

“乖乖，破木头这么坏，我还以为他是个好鬼子呢。”茉莉拿了几个铜板给小魏大厨说，“下次小心啊。”

小魏大厨把口袋里的铜板摇得哗啦啦响，笑着跑进了后堂。

缫丝厂现在成了暗瞳的死角，张震没进去，小魏进去啥也没看见，拿蓝派司的北方客再没出现，何大头那里也套不出一点儿话。

罗芳和张震心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面儿上却还得装得若无其事。

河边亭子里，他们肩并肩坐着聊天赏景，俨然一对热恋情侣。

“昨天新来了一批鬼子，个个不带枪，看着文绉绉阴沉沉的，瘆人。龟田在宪兵司令部给他们接风，然后佐藤陪他们去了缫丝厂再没出来。浩子跟着佐藤去打杂，他听不懂日本话，但听松木说他们是专家。”张震有点烦。

“我们还是进不去怎么办？现在利用小上海在松木那里撬开一点缝隙，但那是个慢工活儿，急不得。”

“不能等那个。按你了解的情形，里面已经变成了前后院，还构筑了军事工事，这肯定是个高级别防守严密的基地，现在就是要找到它的弱点。”

“上次的图纸，家里已经做好了缩略图，这份给你，看完烧了。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们在关注缫丝厂。”

“明白。去电讯室的事情有眉目了吗？”

“暂时还没有，要创造机会。能设法让何大头消失几天吗？”

张震眼珠子一转促狭地笑了：“我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