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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罗古的眼神扫过眼前一众人,他识得梁十一,只是,最后,他一直看着赵毓身后的文湛。
开口的时候,却已经转向赵毓,“你怎么和官府的人在一起?”
赵毓,“这是朋友。”
“官府的人不可能是朋友。”不过,覆罗古随即笑了,像夜枭,“我忘了,你是郑人。你们成为朋友,总比你我是朋友来的容易。说吧,什么事?”
赵毓,“不让我们进去?”
覆罗古让开门,他们走进院子。这里居然不乱,院子墙壁上是石灰覆盖着干草,炉子上热着肉汤,旁边是瓦罐,里面是酸马奶酒。屋子不大,只有两间,都紧闭着门,里面似乎有微弱的声音,如同虚弱的动物在喘息。
赵毓,“洪丁在哪里?”
覆罗古,“条件?”
赵毓,“你开。”
覆罗古,“你在西疆的银矿?”
赵毓听着微微皱眉,“这么荒诞的事情,不明就里的外人相信就算了,怎么连你也相信?如果西疆果然有银矿,你们不会继续做人肉买卖。”
“这倒是。”覆罗古居然点头,“那我换一个条件,告诉我,……”说着,他手指向文湛,“他是谁?”
赵毓,“朋友。”
覆罗古,“不,我想知道他真实的身份。”
“……”沉吟了一下,赵毓才说,“洪丁的性命只能换一个对你来说并不重要人的消息,合算吗?”
覆罗古忽然大笑,如同漫天的夜枭振翅,可以将树枝上的冬雪震落,“可是你却不肯换,这说明他很重要。告诉我,他是谁?”
赵毓王顾左右而言他,“洪丁是你的敌人。”
覆罗古与洪丁来自敌对的部落。早年他们还打内战的时候,洪丁曾经俘虏覆罗古,为了制造奴隶,洪丁将俘虏全部阉割,使他们不会拥有妻子儿女,再不会有家,也不会有外逃的渴望,这样,这些人就可以安分的活着,成为被奴役的苦力。赵毓冲破了洪丁的军队,结束了这一切。
此时,覆罗古低头,没有说话。——他与赵毓有私交,可是国恨家仇在上,良善的“敌人”与凶狠并且有私仇的“盟友”,究竟应该出卖哪一个?
赵毓继续加码,“你欠我一个人情,用这个抵可以吗?”
“可以,我欠你一条命,总归要还。”覆罗古忽然抬头看着他,“洪丁在你们一进入西市就走了,去了哪里我不知道,不过你们可以去问药罗婆,她就在前面一棵黑槐树下的院子中住,这一条街,只有她家的院子最像样,你不会找错。”
“好,多谢。”赵毓要走,覆罗古叫住他,“我欠你的已经还清了?”
赵毓点头,“一笔勾销。”
院子外面的人等到命令,连忙赶去覆罗古说的院子,——晚了一步。除了一具老妇的尸体,其它只剩下院子中的核桃树,和一个封冻的小水池,里面有几条已经死去却依旧美丽的游鱼。
他们一无所获,只是多了一条线索,——药罗婆。即使她已经死去,却有一些家人可以追溯痕迹。
梁十一却一直盯着那关闭的屋门。他向那边走去,赵毓扯住他的袖子。
“你做什么?”
“屋子里面,……,有人。”
崔珩抽出一直别在后腰上的弩|箭,一扣机关,弓|弩张开,直勾勾的对准紧闭房门的小屋。
梁十一一脚踹开房门,手中火折子再燃起来:
——屋子像岩洞一样,几乎什么都没有。只是,地上爬躺着一个女人,遍体鳞伤,头发散乱,覆盖了脸,她的旁边蹲着一个小女孩,一双浅蓝色的眼珠子,失神的看着闯入者。
梁十一认得她,正是今天白天他救下的那个小女孩!
崔珩收了弓|弩,天寒地冻的,他竟然出了汗,袖子随便一抹,让他脸上挂着的戏妆掉了一小半,像个偷窃林黛玉画皮的鬼狐。
梁十一去探女人的鼻息,——虽然很弱,却依然有呼吸。
她活着。
赵毓一把扯开他,“老梁!”
“她们,……”梁十一没说明白,覆罗古在院子外面开口,“这女人欠我钱,没东西抵账,只能卖她闺女。这位官爷心眼好,替他还了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