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承二年九月廿三,歧广王亦浣发动宫变。
探子冲破层层宫禁,跪于承光殿前:“报——上京外郊九部、十三部异动,骁骑营请旨扛敌,求陛下旨意!”
奕澈幽蓝的眸光露出一丝杀意,看着殿外轮番禀报的探子。
承光殿迟迟未动。
果真来了。安檀的心重重一沉,压下心中腾起的惊涛骇浪,镇定道:“慌什么?京郊起兵,自有皇上安稳朝局,翊坤宫中事务,皆由本宫打理,去吧。”
赵云瑾连声叫道:“娘娘乐得招揽责任,奴婢自然不会阻拦,但这两个稳婆绝不能服侍宫嫔,元妃怎敢袒护秽乱宫闱之人,枉顾皇后懿旨?”
安檀凝神深深吐了一口气,回身一记耳光狠狠落在赵云瑾面上,安檀是气急了,用了十足十的力气,半分情面也不曾留,一掌后就连自己的手臂也震的发麻,“赵尚宫口口声声说谨遵皇后懿旨行事,那么皇后对此事知晓多少?今日本宫在此,乃是皇上的旨意,皇后如何,难道也敢抗旨吗?”
赵云瑾被一掌掴的七荤八素,她身为尚宫,何时受过这等委屈?半晌才回过神来,冷笑道:“皇上的旨意?若有皇上的圣旨,还望元妃娘娘明示于众,奴婢自无一句争辩。只是眼下奴婢持皇后懿旨在此,若无圣旨,仅是口谕,便要以皇后懿旨为尊,元妃娘娘深受隆恩也不得违抗!”
安檀气的面色清白交加,心知赵云瑾此刻占足了理,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徐佩妮被皇后置于死地吗?姝玉见安檀脸色不妙,冷哼一声笑道:“赵尚宫说这是皇后懿旨,但皇后重病缠身,这懿旨是真是假尚且不知,要元妃娘娘如何遵从?”
赵云瑾一怒之下,双手捧了皇后的玉轴懿旨上前,“元妃和容嫔若不信,大可亲自查验!”
安檀银牙紧咬,决定放手一搏。这样想着,便夺过懿旨在手,展开来匆匆一瞥,冷笑道:“赵氏,你好大的胆子!妄图以空白懿旨欺瞒本宫?”
话音刚落,安檀用力一抛,将那懿旨抛进熊熊烈火之中。
烈火毫不留情,无声吞噬着懿旨的锦缎蚕丝,唯有两卷玉轴应声碎裂。赵云瑾目瞪口呆,“你…你胡说!若是空白,我怎么敢呈于你?”
安檀并不理会,只扬声道:“皇后懿旨实乃尚宫赵氏虚构。本宫得皇上与贞慎夫人之令全权处理徐氏生产一事,翊坤宫皆以本宫诏令为尊,不得有误!”
众人齐齐跪下领旨,安檀逼视赵云瑾道:“本宫暂且不追究你,但你再敢挡在本宫面前,本宫决不轻饶!”
华清殿的喧闹在顾之湄威严的目光下渐渐归于平静,顾之湄扫视一眼众人,从手侧执起一卷古籍,在摇曳的灯光下静静阅览,偶被哭声惊扰,也不过抬起眉眼,往声音来处淡淡一扫,那声音便愈加抑制了些。
戚宝娇被死一般的沉寂压得喘不上气来,她压抑着心头的惊惶,努力的保持着宫嫔应有的仪态,“眼下该怎么做,还望夫人给个准话。”
之湄抬起眼皮,蜻蜓点水般的看了她一眼,“容华想要本宫什么话?是要歧广王谋反的消息,还是皇上应对之策?”
戚宝娇一时语塞,“可……如此候着,终究也非良策啊!”
之湄轻笑,“如此说来,戚容华还有更好的法子?”
戚宝娇更是无言,只得默默然低下头去。之湄淡然的将古籍收起,搁在手边,扬声道:“京中作乱,本宫与诸位姐妹困于宫闱,却心有余而力不足。咱们能做的,无非是守住身为天子嫔妃的气节。宫里再乱,咱们也乱不得,否则,岂非让奸佞看了周禁宫的笑话?皇上是天子,得上天庇佑,他可以手中夺得天下,便也可以守住天下!皇上是本宫的夫君,也是在座诸位姐妹的夫君,你们若是连自己的夫君都无法相信,还能相信谁?”
顾之湄俯视众人,脊梁笔直,一番话后,气质更是清高庄重,令人羞愧。姜梁玉与戚宝娇对望一眼,不约而同跪下身来,其余众人也陆陆续续随着二人跪下,众口道:“夫人气节,我等望尘莫及。”
唯有一人不跪,薛静芬冷静的逼视顾之湄,“能与宫中姐妹共进退,乃是嫔妾之荣。只是敢问夫人,这个时候,元妃与熙妃何在?”
“都起来坐着吧。”之湄抬一抬手,目光稳而缓的落在薛静芬身上,微微一笑,“元妃与熙妃,自有她们的事做,薛婕妤周全自身要紧,不必担忧。”
殿外有争吵的声音,风卷着殿门拼命的鼓动,有人闯入华清殿中,散去了殿中的温暖,听雨赶在人后面含愧色匆匆福身,“夫人,赵尚宫硬要闯进来,奴婢实在拦不住她。”
赵云瑾捂着面颊草草行一礼道,“奴婢见过贞慎夫人。”
顾之湄眼眸一冷,轻轻摆手,听雨知趣的退了出去,阖上殿门,之湄抬一抬下巴,“赵尚宫好规矩,仗着尚宫的身份连本宫的华音殿都敢闯,倒不见你素日的沉稳了。不知赵尚宫此来,有何贵干?”
赵云瑾本捂着高高肿起的脸颊,见之湄见罪,也不敢再捂着了,只放下手来,恭恭敬敬行礼道:“贞慎夫人勿怪,奴婢为元妃所伤,特来请夫人主持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