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书吧

第四十五章 风云起1（第1页）

明亮耀眼的灯火倒映在安檀眸中，安檀站在沉香馆廊下深深看向春禧殿，又将目光缓缓收回，眉宇间微露愁绪，写意匆匆赶上前来道：“元妃娘娘，各宫事务冗杂，夫人一时难以脱身前来，徐美人这里，还请元妃娘娘费心。”

“知道了，”安檀不过一个颔首，目光便落在候命一旁的龚庆安身上，语气大为不耐，“徐美人的身孕不过七八月而已，怎么如今便要生了，你这个太医是怎么做的？”

龚庆安亦不得其解，他依照皇后吩咐拖延徐美人的身孕，这些日煎药尚且躬亲为之，自然不敢掉以轻心，只是沉香馆拦着不许进入，眼下只得道，“徐美人身子素来孱弱，未得查实，微臣也不敢妄下定论，还请娘娘容臣请脉后再禀。”

安檀的目光落在龚庆安面上，过了片刻，才缓缓道：“眼下董太医已在殿中为徐美人诊治，这里便不劳龚太医费心了。你退下吧。”

这样的目光足以让龚庆安惊慌，只是眼前是元妃，背后便是皇后，他没有丝毫的退路，只得道：“微臣不敢，徐美人的身孕素来是微臣照料，如今有此意外，臣难辞其咎，还请娘娘许微臣将功补过。”

“龚太医也知道自己的过失？”安檀摆摆手道，“不瞒太医，眼下本宫并不信任你。你奉旨照料徐美人的身孕，既是职责所在又是圣命所托。如今有此过失，本宫不追究已是网开一面，想来龚太医也很清楚。本宫看太医年岁不小，这后宫中侍奉的门道，龚太医难道不知道吗？”

深秋天气，龚庆安的额头却渗出冷汗，一时跪在地上进退两难，“微臣……微臣不明白娘娘的意思。”

安檀本瞧着殿中的动静，闻言却回过首来，额间华胜落下星星点点的凉意，有如她现在的心境，她对眼前的人并无半分怜悯之心。“龚庆安，你偏要揣着明白装糊涂，本宫也懒怠与你周旋，只有一句话要问你。”安檀毫不避讳，直言道，“龚太医有凤仪宫撑腰，便可高枕无忧了吗？”

龚庆安只觉一阵眩晕，方知元妃都知晓他的所作所为，几乎伏贴在地上，竟不只是如何走出了翊坤宫，仍然心有余悸，庆幸捡回半条命罢了。

沉香馆中的徐佩妮并不知殿外有什么变故，只被一波又一波的阵痛吞噬着仅有的理智，她隐忍的叫声冲击着安檀的心脏，安檀猝不及防念着生灼芙时的凶险，将顾怜的手握的更紧。只见董叔卓慌忙走出来道：“元妃娘娘，眼下药效上来了，接下来便该生产了，徐美人的脉象不稳，又有先前固胎保胎的药物的影响，只怕要经验丰富的稳婆方得平安。”

安檀看一眼顾怜，顾怜也面露忧色道：“嫔妃临近产期，原该有稳婆在宫中当值，只是徐美人骤然早产，稳婆都未曾值夜。奴婢已派人出宫去请了，娘娘稍安勿躁。”

安檀面色凝重，看一眼沉香馆中，便压低声音道：“董太医，徐美人生产一事的艰难，本宫与贞慎夫人已有预料，只是万万没有想到，她们会将主意打到稳婆身上来。没有稳婆极其凶险，太医可有良策？”

董叔卓肃然道：“微臣明白，所以微臣另有后手，只是娘娘需注意，微臣最多能拖延半个时辰，再久恐会一尸两命。”

隔着纱橱，韦娉之看到安檀的身影，猛然狠狠一掌击打在窗棱上，许久未曾修剪的指甲又薄又脆，几乎齐根折断，“柳安檀也来了！徐氏本不该这时候生产，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快？”

她不及思考，将妆奁狠命的抽出来，把首饰一应拨在地上，取出一个小小的纸包。只一怔，又懊恼的将纸包揉成一团丢掷在地上，“眼下这药也没什么用了！”

她疾步走入暖阁，推开朝北的轩窗，有几棵高大的榆树屹立窗前，渐入深秋，叶子落了满地。在往西侧便是奴才们所住的厢房，亦堆砌着入冬要用的棉衣棉絮，韦娉之迅速看了一眼且行，且行便已会意，一人取一盅茉莉油，浇在落叶和棉衣上。韦娉之尤嫌不足，又浇在床榻和暖阁上。

且行取过火烛，那摇曳的火苗在她眼中逐渐放大，连呼吸都变得紧促，她把火烛放在一旁，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取过假腹，给韦娉之带上，这才又端起烛台抛向窗外。

烛台在半空中被风熄灭，紧接着砸落在油里，火星随着震动被抖落下来，落在茉莉油上，蘧然冒出一阵明亮的火光，燃烧起一丛火苗。韦娉之痴迷的看着那一撮光火，攀上的地上和墙上的油渍，默默念道：“快了，就快了。”

复香轩正在春禧殿的东侧，偶有一瞬间的明亮透过窗照亮在妆台上，姝玉病着，之湄便免去她的晨昏定省，只在殿中将养。彼时，姝玉正若有所思用玉钗拨弄着珍珠首饰，不由顿了手，蹙起眉头看着一丝一缕明灭迭起的微光，她侧耳倾听，在喧闹中分辨出一些其他的声音。

扔下玉钗，匆忙赶到窗前，只见朱红宫墙的一角有明灭的光影浮动，她探身向前，终于看到缥缈火光，恍然心惊，阖上窗子，唤道：“春柔，快去通知皇上，昭妃点燃杂物，只怕要有动作。”

春柔看一眼窗外，忙道，“那小主您怎么办？”

“不用担心我，”姝玉道，“有姐姐在，我没有事。你快去！快去！”春柔匆匆去后，姝玉略想一想，便取了披风出来，疾步走出殿外，附在安檀耳边言说一二，安檀蹙眉压低声音道，“她好大的胆！宫中皆是梁木结构，且入了秋天干物燥，万一火势收不住，岂不是整个南苑都要给她陪葬？”

姝玉点点头道：“我只瞥见一缕火光，她已是困兽之斗，点燃春禧殿，恐怕就是为了传递信号。姐姐放心，我已经命春柔暗中去通知皇上了。果如姐姐所料，韦氏的计谋就在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