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出嫁那天还是惴惴不安的,坐在花轿上,她伸出自己的十个手指仔细端详,
她的手指修长细小,自认为不会有什么事。
她看过王金生是个大块头,虽然看起来斯文,但男人都很粗心。
她当时想带点鸡血在口袋里,新婚之夜冒充落红,但又觉得不吉利。
新婚本是喜庆日子,身上有血腥恐怕会冲撞良辰美景。
而且大姐也觉得自己是干净的,没必要欺骗王金生,婚姻如果一开始存在欺骗,往后的日子都是谎言。
直到现在大姐被人喊二十多年王嫂子,她都没后悔过。
王金生一开始就怀疑,随着日常鸡零狗碎的事情干扰,疑心越来越重。
开始那段时间,王嫂子会认为男人着紧她,心里还暗暗得意。
但后面越演越严重,她回娘家从来不给过夜,晚回家一会都得被审问。
有时在米铺搬搬抬抬干重活,喘气稍微急了些,王金生恰巧看到,都带着怀疑目光看她。
王嫂子喘气声,王金生太熟悉,导致疑神疑鬼。
没出嫁前被人嘲笑老姑婆,出嫁后又被老公一天天怀疑。
王嫂子有一天照镜子发现自己还没盛放便已枯萎,失眠常有的事。
就像昨晚王金生无非是听到闲人说她跟卖鱼佬有说有笑,晚饭后回房睡觉,便要打她。
王嫂子她早已对这个男人麻木,可能王金生突然死了,她多半不会流泪。
泪水流出来,也是为自己解脱而流。
卖鱼佬知道她在婚姻里过得并不快乐,看到她身上有鞭打的瘀痕,倒常常关心她。
开始王嫂子是不搭理他的,再说他身上有股鱼腥味,闻到令人作呕。
但卖鱼佬每次来买米都跟她说些好听的话,王嫂子竟从鱼腥味中闻出芬芳。
卖鱼佬幽默风趣,对王嫂子另眼相看,他时常夸王嫂子能干,又会算术,加减乘除随口说。
算盘打得当当响:一上一,二上二;一下五去四,二下五去三,这些王嫂子都像唱谱那么熟悉,着实令卖鱼佬入迷。
王嫂子自从结婚后,再没有得到过男人的赞赏。以前在家做大姐,弟弟妹妹多少还崇拜她,二妹除外,她一直把大姐当敌人。
而且卖鱼佬家的米吃得特别快,别人五天来买一次,他三天就要买,而且专门挑闲日没人的时候来买。
久而久之,王嫂子也不见外,卖鱼佬来了,还给张凳子他坐,两人闲聊一会,问问他鱼好不好卖,鱼死怎么办。
卖鱼佬说死鱼会做成咸鱼,挂起来晒干自己拌白粥吃,但他说最喜欢还是吃鲍鱼。
王嫂子第一次听到鲍鱼,问鲍鱼是怎么样的呢。是不是像平常卖的草鱼一样,长长的很大条。
卖鱼佬说他一时半会也说不清,伸出双手比划,王嫂子笑着摇头说还是看不懂。
卖鱼佬喜欢看王嫂子笑,她笑得很浓烈,不笑时又如菊花般淡雅。
他知道这种女人生活上压抑许久。
于是笑着问王嫂子有没有笔和纸,他画出来让她见识一下。
王嫂子笑嘻嘻说她最不缺纸跟笔的,天天要记账。
卖鱼佬拿到笔和纸,竟然认认真真画起来,还说他读书时最擅长的是画画。
王嫂子知道老公去县城进货,一时半会回不来,心情十分好,她靠在卖鱼佬后面笑嘻嘻地观看。
但看着看着又觉得纸上鲍鱼似曾相识,像在哪里见过,一时半会想不出什么。
卖鱼佬画得是如此认真,当他把整个鲍鱼画出来时,王嫂子端详许久问这个怎么吃。
卖鱼佬说它有壳的,去壳之后全部是肉,蒸着吃或者炒着吃都行。
“想不到这个也叫鱼,又没尾巴没有嘴。”
“中间这个圈圈就是它的嘴啦。”卖鱼佬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