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清仍然坐在窗口,看着楼下章之让独行的背影,忽然之间就苍老了许多,似是有了死志。
一声长叹,言清振衣而起,他的事还没做完。
三日后,言清接到宫中旨意,封他为兰台令,并于次日入宫谢恩。
兰台令掌文书事务,并于内廷讲经论史,侍奉皇帝讲读,虽然并无实权,但近在帝侧,初任时要进宫面圣,乃惯例。
言清送走传旨的宦官,负手在窗边立了许久,然后对着跟在他身后的小厮挥了挥手,小厮立刻没了点头哈腰的奴才样,急步而去,一看就是个高手。
“朱雀”要起飞!
章府很安静,章之让经过几天的周旋,为言清谋了兰台令的职务,在商龚一手遮天的情势下这极为困难,但商南己中间说了几句话,事情就定下了,并同意依照惯例,言清进宫面圣谢恩。
与此同时,章之让要辞官回乡的奏疏也递进了宫,奏疏能上奏,却永远到不了它本该去的地方。
商龚把奏疏递给商东各,然后微微闭目,这奏折看多了,也有点累。
满朝皆知章之让固执不识时务,商龚本想一杀了之,但奈何章之让名声太大,真杀了也颇为棘手,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任他闹,反正也闹不出什么花样。
文人嘛,不就触柱死谏,以图博个清名。
“父亲,章之让要辞官,既然杀不得,走了也好。他想和陛下辞行,让他见一见也无妨,否则又要闹半天,他安稳的走,您也清净。”商东各道。
商龚不置可否,思虑一会道:“那就让他见,这些事,你要慢慢学着处理,我老了,帮不了你几日,我虽有心帮你,你自己更要上心。”
商东各心神一颤,感动不已,最近商南己名声日隆,已有不少声音说,商龚要换继承人,但父亲如此说,就是表明,父亲中意的人选,一直都是他。
商南己跳的再高又有什么用,这商家,这天下,早晚都是他商东各的囊中之物。
是夜,一轮明月当空,天子拿着酒壶,衣衫凌乱的爬上了殿顶,在众人的惊呼中,迎风站在屋顶的正脊之上,寒风中须发皆飞,衣袍烈响,仰头灌了一口酒,大呼:“朕这大好头颅,不知要被谁所取?”
说完哈哈大笑。。。。。。
惊得侍从一身冷汗,皇后却眉眼含笑,仰头望着圆月映照着的那个帝王,这才是他高高在上的夫君,天下之主,绝不是困在笼中的金丝雀!
金丝雀?言月有时也觉得自己是一只被困在大将军府的小麻雀,不过困住她的,是这院子,还是内心?
言月看着李管家上午刚挂上的“骄阳阁”的牌匾,若有所思。
她无意中说起,阳中商府她曾住过骄阳阁,甚是喜欢那个名字。
第二天院子的匾额被摘下,换成了骄阳阁,字体制式都和以前一样。
好像她会在此常住的样子。
可是她的手中,是父亲送来的密信,三日后会有人接应,接她回家。
刚刚小七来传话,大将军答应她的事已办妥,兰台令言清三日后进宫面圣。
言月低头看了看自己被裹得严严实实的脚,脸色莫名一僵,她这样子,逃命不方便吧?
而且前几日刚信誓旦旦的说自己不会离开,人家答应的事也办到了,自己转身悄悄跑了,也太不地道了吧?
正犹豫间,听到小六说:“姑娘,大将军来了,用饭吧?”
自从她脚受伤后,每日傍晚,商南己处理完正事,都会来看她,顺便吃个晚饭,短短几日,骄阳阁的人,已经习惯等商南己来了再开饭。
她也习惯了吗?
言月习惯性的去夹那盘红彤彤的辣椒肉片,肉没夹到,筷子被挡了一下,抬头就看到商南己警告意味十足的眼神,他说,有伤不能吃重辣。
言月默默收回筷子,想着等一会再吃。
商南己不知是否看出了她的意图,抬头看了一眼小六,小六一个激灵,麻利的把那盘菜给收走了。
这下真没得吃了!
言月哀怨的看着商南己,她从小在南方长大,无辣不欢,这几日已经很克制了,今天特意让小六做了一道辣菜,还没吃就被收走了。
“最近十日,都不能再做辣食。”商南己看着小六说道。
小六点头如捣蒜,言月食不知味。
“我想回家。”言月悲愤道。
商南己却眼神一顿,“你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