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等禅城真回答她,大概只是因为无聊想要找个听众打发时间。
在时钟塔的时候,这女孩的态度也总是这样,翘起漂亮的手指,摆出名门大小姐的姿态,之所以和禅城真交往,也只是因为她虽然是个新世代,但还勉强称得上有才华。
而全赖她消息灵通的缘故,禅城真暂时和她各取所需。
“以你的优秀,创造科或许算得上是个不错的选择。你的品味不错,创造科的人都是了不起的艺术家,那位君主绝对会喜欢你……况且,你不正也擅长精密的工作吗?巴鲁叶雷塔是个纯粹的魔术师,有她的指导,你绝对会在根源的探索上走得更远。”
等到这场对话结束以后,禅城真才注意到她在无意识中将邀请函攥得皱成一团,原本以为的救命稻草,现在落在眼里,不过是一场海市蜃楼。
她的打算再度落空,如果真要加入,创造科君主骨子里的魔术师特质反倒会成为日后的催命符。
禅城真把那张邀请函重新展开,但是被抓得皱起的硬质纸面已经无法回到先前,她开始懊恼,懊恼自己竟然在这样关键的时刻回到极东之地的日本,以至于落入了如此纠结又被动的境地。
……首先,十二个学科,现代魔术论不必考虑。
神秘都是古老的,越新的魔术越没有用处,现代魔术既世俗又浅显,新世代们都可以在此大展身手,禅城真根本无需加入就能获取其中的知识。
时钟塔内主张广开门户的民主主义,唯有全体基础科和创造科两个学部,现已经都向禅城真发出过邀请。贵族主义将新世代们视作推动时钟塔经济的工蚁,若非真的有极大的成就,根本无法进入他们的眼界之内。
然而在民主主义与贵族主义两者间的第三个选择,中立主义,瞧上去并不是个妥善的选择。这群人似乎认为魔术方面的研究大于政治,可想而知对于抵达根源有着多么强烈的渴求。
禅城真素来对于这种类型的魔术师敬而远之,尽管根源可以称得上这一种群体的统一夙愿,但将根源视作要务,同将根源视作毕生一切,这两者之间还是有着极大的区别。
——难道真的就只能加入密斯提尔(全体基础科)了吗?
禅城真将书和邀请函放在床头,慢悠悠地躺了下去,在心里盘算着心想特兰贝里奥究竟有多少个妻子和女儿……应该快有两个棒球队了吧,想要在这个学部获得重视,似乎单单以学生或者弟子的身份是不足够的。
如果要接受特兰贝里奥的刻印分株,那么势必作为分家向他们献上忠诚,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顺水推舟成为君主·特兰贝里奥的义女……
这样解决了刻印问题,禅城家又可以依附特兰贝里奥成为贵族。哪怕作为父亲的脸面失格,可是禅城真的生理学父亲在得知这个消息以后,一定会惊喜得像是猴子一样跳起来。
他就是那样一个没有志气、没有尊严的男人,连自己的妻子和女儿都保护不好。或许向特兰贝里奥投诚真的不错,至少能看得出来那是一位灵活又有力的大家长。
禅城真决定明日一早起来,她就开始写信答复,现在则是立刻摒弃杂念,关灯睡觉。
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和家入硝子聊天时随意说出的借口似乎真的应验,禅城真在迷迷糊糊中好像有些感冒,肩疼腰疼,四肢冰冷。
她用手试了一下额头的温度,得出的结论是没有什么异常。缘由是之前躺在床上,用不太健康的姿势打了很久的电话,导致肌肉酸痛,才会如此不舒服。
禅城真懒得去桌子上翻找止痛药,觉得只要睡着一切都好,她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茧,以此来抵御寒冷。
就这样不知道躺了多久,她感觉有冰凉的东西抵着她的嘴唇,水液顺势浸着她的牙齿,禅城真顺势吞咽了一下,便听见头顶有声音说道:“还算有些喝水的本能。”
家里的猫把她给摊平放回床上,在房间里‘听听框框’一阵声响,而后湿的冷毛巾非常干脆地被拍在了禅城真的额头上——就这一点来说,五条悟从才见面时跟她吵架的大少爷人设进化得也过于贤惠。
而后他又示意床上的人靠着他坐起来。
“真、真?”白色大猫咪叫她的名字,“你知道吗?你发烧了,你偶像包袱那么重,要不要我去找硝子?”
哪有那么一点小小的感冒都要用反转术式的!
禅城真所剩不多的理智让她下意识拒绝,况且要是五条悟半夜因为她的原因去打扰同学,明天他们两个人的事一定会传遍整个学校,即便现在的流言情况也好不了多少。
五条悟好像知道禅城真会拒绝似的,在她摇头以后又给她喂了一颗药。小真烧得脸蛋都红扑扑的,无精打采,睫毛低垂的模样真的非常可怜,这唤起了他为数不多的同情心。
“……你还真是不会照顾自己。”
要是换做以往的小真,那么肯定会在此刻理直气壮地反驳说:“正是因为什么都不会做,才显得悟大人十分厉害。”
但是伶牙俐齿的当事人此刻已经病得浑浑噩噩,上一句发表的讲话还是病人自身苍白无力的申辩——‘我没有发烧’,然后又软绵绵地阖上眼睛,这幅情形倒是为此刻添了几分喜剧色彩。
五条悟此前没有照顾过病人,五条家的佣人们好像一年四季都不会生病,他们好像是某种经年不变的景观,永远站在那里,偶尔的时候会消失不见,但是又很快有新的其他人来接替他们。
至于他的父母,印象中似乎有过那么几次,但也远远轮不到他去着急。
这是一种非常奇妙的体验。
因为喜欢的人此刻能依赖的对象只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