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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恒熙用指挥鞭的鞭梢轻轻点了点他的额头,“奴才是没用的,可替换的,我让你带兵,你就挺起腰杆好好地干,不要再回去,知道没有?”
小石头点了点头,他当然知道,杜恒熙落魄了,一分一毫都得计较着花,所以不养没有用的人,他不仅得证明自己的忠心,还得证明自己的有用。换上了这身军装,他倒真有些昏头涨脑,原来自己还可以以这样的样子站出来。
杜恒熙看着指挥室墙上贴着的地图,来回走了走,随后转回来靠近他,压低了声音说,“我听人说第七旅的旅长举止有些异常。你去查查,如果这事做得好,你就顶上他的空。”
小石头郑重地点头应下了。
很快一封由第七旅旅长亲笔撰写,秘密送出的短笺便送抵了田笠僧的案桌上。
一直观察敌方动向的侦查兵终于来报,田笠僧的军队按捺不住了。
第70章战争
错误的情报导致田笠僧的军队贸然进攻,杜恒熙靠揪出奸细抢占了先机,给了田笠僧的先行军一个迎头痛击。
但这场仗打得仍不容易,田笠僧久经战场,很快就调整状态,摆出了稳扎稳打的姿态。
杜恒熙是没有退路的,赢不了这场仗,他的一切都将失去。
他从前不觉得权势、军队、土地,有多么无可替代的作用,但失去后他才发现,一切尊严和价值都得靠这些来彰显和支撑。没了那些,他果真会无所适从,无路可走。毫无反抗之力的苦楚,他决不愿再经历第二次。
田笠僧部下的将领,讲究的是肝胆义气,吃苦耐劳,冲锋陷阵尤称勇猛。但其中没学过战术率兵术的人亦不少,因此部队过了一千人,他们往往无法指挥。
杜恒熙便重点跟他们打团战,若正面的攻击双方势力几乎相等,他便派小石头率部抄到敌后,指挥命令不能及时传递,敌军往往很快地溃败。
断断续续打了两个月有余,田笠僧终于投降,杜恒熙一方也只能说是惨胜。
所幸胜毕竟是胜,还有一口气留下来。
杜恒熙一身戎装地骑跨在马上,看着自己营中哀嚎的伤兵和被白布盖上抬走的死尸,突而明白,马革裹尸还说的从来不是豪情,而是大悲凉。
军队留守在原地,杜恒熙只带了两人回西安复命。
登门后,总督府却气氛严峻,马回德脸色铁青,连看到杜恒熙的捷报也没有太多舒缓。
原来是中央下了新的任命文书,要将马回德调往北京,派新的总督孙振远督理陕西。
虽然给了更高的职位,但离开了陕西这个大本营,其后的命运便生死难测了。恐怕是田笠僧被打败,安朴山彻底慌了,索性撕破脸面,釜底抽薪。
此刻,马回德的参谋团整整齐齐在花厅里围坐了一圈,叽里呱啦地争吵起来,一个个脸红脖子粗,总督府又热闹成了一锅沸粥。
有人甚至提出将总督的印章偷偷藏起来,拒不交接,又或者联合商界学界和工人闹罢工,用民众来逼退孙振远,再或者让马回德称病不能远行,赖他个几个月,总不见得强行把一个病人拖上路吧?
虽然意见五花八门,但都很认同两个观点:一是不能和北京政府面对面地硬杠;二是绝不能离开陕西,放弃军权。
话谈到此时,杜恒熙却冷冰冰地截断众人说,“既然安总理已不讲情分,大帅又何必诸多顾忌?既要赶走孙振远,却又不希望抓破脸皮,这无异于又吃鱼又嫌腥。此时此刻,已是万不得已之时,即使抓破脸皮,也应在所不惜。”
杜恒熙撑了把沙发扶手,慢慢站起来,虽然言辞激烈,眼神却十分锐利冷静,他徐徐扫视过在场众人,给人一种深沉的压力,“安朴山自上台后,意气骄盈,只手遮天,不断伸张势力,攫取财富,暴露了其穷兵黩武的狂妄野心,已经招惹诸多不满。”
“恐怕各位还不知道,前段时间,原在东线与德国作战的俄国突然爆发革命,新生的苏维埃政权与德国单独媾和,退出了战争。这不仅意味着德国减除了来自东线的威胁,还可能会从苏俄那里得到援助和支持。战争的走向也由此变得扑朔迷离起来,我们当初参战的决定也许是失策之举。而安总理于前月之所以不顾各地反战情绪,强迫各省同意参战,听闻是因为他暗地里和日本结盟,收了他们的经济和军事援助,置国家利益于不顾。”
“若将此事捅出去,到时候群情激愤,大帅起兵便名正言顺了。说不定还能联合对安不满的其他各省共同革命,事实上,不少被打压的军官现今都在寻求一条出路,只是我知道的便有浙江的曹安俊,绥远的王老帅,湘北的陆将军。”
现场不由哗然,马回德盯着他问,“这些消息你是从哪儿知道的,你跟他们都有联系吗?”
杜恒熙说,“如果大帅需要,晚辈不才,可以先代为打探一番。”
又有人十分轻蔑不忿地说,“你是什么身份,什么资历,贸然上门,那些人会理睬你吗?”
马回德却挥手制止,意味深长地说,“他是什么身份,有多大的面子,到时候自有定论。”
如此便定下了。
杜恒熙顶着满背质疑的目光走出大门,站在日头下,暖融融的阳光破开云雾直射下来,他定定地望着前方,一切来得太快太顺利了,他甚至有些不敢相信。
他可以借马回德的力量向安朴山报仇,杀到北京,真相大白。
杜恒熙攥紧的拳头微微颤抖,苦熬许久,不就是为了此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