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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渠掏捞不易,地道里又闷又热,只要下去,不管穿什么颜色的衣裳,出来都是一个样,挨一身沙土。有的从别的地方来做工的人,衣裳几天不换,反复被汗水湿透又窝干,甚至在衣料上析出了一层薄薄的白色盐粒。
他光着膀子灌了一大碗水,放下碗就远远看到他们县城的破城墙,一行人出城向他们走过来,率先扯着嗓子打招呼:“县尊!”
周围歇气的民夫听到,都纷纷起来跟着招手叫县尊。
合起来声音颇大,贺今行老远向他们挥了挥手,走近了,让人把送来的饭食分下去。然后看着他们疲惫的神色,说:“天热,明天开始,午时到申时就别干了,早晚干两阵就行。”
“可这就快要修到城里了……”刘县尉以为他来查看暗渠的开挖进度,却不想是来叫他们慢些干的,习惯地“天热下井是要辛苦一些,但也不算什么不能吃的苦,忍一忍就过去了。”
其他民夫们也说:“对啊县尊,咱们都是粗人,没那么娇气,只是热些闷些,受得住。暗道马上就要挖通了,早通早来水啊。”
话语间充满了对水渠畅通的希冀与兴奋。
贺今行失笑道:“这渠挖出来就不会跑,左不过多挖几天。况且我们修这个井渠,不就是为了以后不去那么远的地方挑水,用水更方便么?为了以后能过上更好的日子,大家愿意吃苦固然很好,但如果不那么辛苦也能修好,那何必拼上自己的身体来换进度?”
太热太冷的环境下劳作都有可能致人伤亡。他回头点了两名衙役,让他们跑一趟,去其他两个渠口传达他的意思,就说是命令。
“县尊您这,”刘县尉想说些什么,肚子里又没啥墨水不知道怎么形容,憋了一会儿重重地拍着胸脯道:“您放心,我们一定把这渠修得又好又牢固!”
“好,我相信大家的本事,但我们不急于一时,吃饭吧啊。”贺今行看过他们,转头和夏青稞、汤县丞以及两位专门从净州请来的工匠说话。
他竖掌指向云织的城墙,“就这个距离怎么样?”
“向西外扩两里,县城要大一倍。”夏青稞站到一块微微隆起的土包上,一边眺望一边估摸着说。
井渠即将挖通,县衙下一件大事就是修缮城墙。因今春云织县人口增加许多,贺今行就提议干脆把这破败的城墙拆了,向外移,好让外来的百姓也有落脚的地方。有了立足之地,才能安稳长久地扎根于此。
云织县城三面都是戈壁,只有北面距离小天河近一些,开垦有农田。是以衙门众人在商量过后,决定往西扩。今天正是来初步勘察地形。
两名匠人带着徒弟开始计里画方。
汤县丞对此忧喜参半,说:“修城墙不是问题,但这个耗费可不小,挖这个井渠,县衙财库就差不多见底了。”
没有哪个当官的不想做出政绩,但办实事往往需要大量的钱财投入。
“这事我也苦恼了几天,目前倒有一个想法。”贺今行在一道土坎上蹲下来,捡了块长条的石头,在地上几笔画出县城扩大后的大致形状。
汤县丞和夏青稞见状都围拢过来。
“这是新的城区,这是主街。”贺今行又划了两道,然后圈住几个地方,“这些位置好的地段都可以事先卖出去,再把收到的钱反过来用于修城墙。不过流民是买不起的,我们得推给周边的世族富户,推到隔壁县,甚至净州城里。”
官府是有权买卖无主的土地,但汤县丞仍有些忧心:“可咱们这里的条件您也知道,会有人来买吗?”
贺今行说:“水渠通畅,耕地增加,人口繁密,要不了三五年,我们云织就会兴旺起来。地方好,就会吸引更多的人过来。而且我们不是还要帮助宜连修一条能跑车轮的官道吗,路通之后,云织就将成为西州东部与净州西部出入的必经之地,我相信商业也会随之变得繁荣。”
他看了一眼夏青稞,后者微微点头。
夏满已经回宜连,在带着族人下山的路上。随着夏日的到来,天河高原的气候不再冰冷冻人,正是破土动工的好时候。
贺今行再道:“现在买入,地价不会很高,我们还可以许诺给出一些相关的便利。待日后县城繁华起来,地价就会大幅上涨,哪怕不做他用,光赚差价也将是一笔很大的利益。这也是做生意,只不过我们官府就是个中转,算是无本的买卖。”
“虽然一切都还在规划中,但以官府信誉做保,只要是有余力有眼光的人,相信都不会吝啬投入。”夏青稞很快想明白,慢慢说:“那我县修路或许也可以参考你这个办法,引入外地商人,能减少许多耗费。”
“这,或许可以试一试?”汤县丞听完,左右看看他俩,被说服了。自从县尊到任之后,看起来也没有做什么惊天动地的事,但不论什么问题都可以找出解决的办法,好像事情本来就应该那么做一样自然,这一回他也有信心。
“当然要试。”贺今行笑了,对夏青稞说:“商人重利,夏兄想做,就得以利诱之。”
后者“唔”了声,摩挲着下颌道:“利益嘛,从这里转移到那里,只是换个口袋对不对?先拿出来再放回去,也是可以的吧?你们画饼可以拿一条没修的路做筹码,我们也可以捆绑没修好的城池?”
“说好的互惠互利嘛。”贺今行替他想了想,“你们的话,比如许诺通路之后,给出向过往的非宜连籍贯车马行人收取过路费的权力?不过官府得规定好单次数额和收费期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