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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能还回去的都一一还了回去,顺便拉拉家常,问问大家都有什么愿望。各式各样的回答都有,最多的是说希望明年冬天还能像今年一样。
贺今行回到县衙还在想那些愿望,明年他在当然可以继续像今年一样,甚至更好。但他早晚会离开这里。而云织未来的发展与选择,都得看下一位继任的县令。
他与夏青稞在饭前说起这件事,叹道:“要是不管继任者品性能力如何,都不影响那些好的政令执行,大家也可以过得越来越富足满意,就好了。”
“你想的这些,说简单也简单。你把这些写进律法,制成条例,让所有后来的官员都遵守照行,不就不用管后事了。”夏青稞说完,快速评估了一下,“不过要做到这样的地步,很难,应该比你找个靠谱的继任县令还要难得多。”
贺今行倒还没想到这里去,听完很有启发。然后说自己已经交代过汤县丞,除夕要到玉水去探望亲友,问对方和夏满叔要不要一起去。
他本以为按照夏青稞对外界的好奇心与探知欲,会选择和他一起,但夏青稞却摇头:“我和夏满要回宜连过年。绒人会在除夕燃起篝火,围着篝火手牵手地跨过年关,进入新年。大家一定很想我们,我也很想他们。”
夏满也是如此,说自己元宵之后再下来,到时候会拿出最终的修渠方案。
大寒已过,不会再有连绵几日的大雪暴雪,也没到雪化极其冻人的时候,正适合出行。贺今行没有留他们,准备了给老县令夫妇的薄礼,请夏青稞代他问好。
他在天蒙蒙亮的时候送走这两人,也独自骑着马,转头去向净州。在净州城里歇了一日,第二天出发前往玉水。
玉水县是最接近仙慈关的一座城池,名义上为县,但与净州城几乎差不多大。
西北城池的繁华一半靠河流,一半靠商队,或者说两者互相成就。
玉水横跨天河主河道,建立在戈壁难得的绿洲上,占尽水文地利;并且对绝大部分长途跋涉来到西北的商人来说,玉水才是大宣最西端。
尤其是年关前后,仙慈关互市将开,大批的商队带着大量的货物在此聚集,等着正月初一前往秦甘道,与西凉人做生意,然后在正月十五回返中原南北。
贺今行进入玉水县城的时候,已是腊月廿九的晚上,所有客栈都被住满了。他牵着马一副江湖客的打扮,熟稔地穿过一条条街巷,最后进入了一家挂着柒号招子的打铁铺。
星央接到他从净州传递的消息,和桑纯一起在这里等他。星央本来不想带上桑纯,但这小子不跟踪他也能找到这里,他没有办法,只能憋着气不和对方讲话,以表明他在生气。
但他看到贺今行的时候,就忘了这些,叫桑纯去给将军套马。
桑纯在他背后朝他吐舌头,做鬼脸,然后麻溜地去牵马。
贺今行旁观了全程,哈哈大笑。稍作休息,就换了身衣裳,抹了脸裹上头巾,再裹着斗篷,带着兄弟俩一起上街去。
太阳早已落下,但整个玉水灯火通明,在未来的大半个月里,它都将是一座不夜城。
街上人来车往,什么样的装束都有,三个人混在里面可以说是毫不起眼。
他们先去了城里最大的客栈,按照约定敲响一间上房的门。往年这门楣上都刻着一枚雁子印,现在被刮掉了,但不影响里面住着的还是柳氏的人。
从前走仙慈关的货都是柳逾言亲自押,但这一回的负责人变成了秋玉。
她比半年前又苍老了许多,贺今行看到她,很想宽慰两句。但她的丈夫和少主远下南洋生死不知,而她的儿子亦在北黎音讯全无,他一是身份不便,二则没有拿到最新的消息,也不敢贸然开口。
秋玉带着他们到了院子里,抬手指向一辆堆满货物的普通褐色马车,“验吧。”
贺今行探身进车厢,箱盖开开合合的声音响了半晌,最后出来说:“怎么这么多?”
他说的当然不是那些堆着的所谓的货物,车上所有箱子都是空的。
而之所以堆这么多空箱子,并在到达这里之前封得严严实实,是为了确保不被人从马车行走的辙印中看出端倪——这是一辆由纯金打造的马车。
秋玉的手势告诉他,这一车黄金,总共五千两。
从甘中路银州平安到此。
秋玉闻言,垂首道:“请你们不要忘记对我主家的承诺。”
柳逾言不要柳氏在金矿的利润,只求保她弟弟一条命。贺今行一直记着,抱拳道:“会的。夫人保重身体。”
秋玉不再多言,贺今行便将箱子用封条再次封好,示意星央和桑纯将马车拉走。
玉水本就是边陲上的商贸重镇,每天发生着难以数计的交易。他们孤身进入客栈,拉着一车货出来,再正常不过。
东西拿到,但他们却没有急着回打铁铺。因为他们不能直接拿着这么多黄金到仙慈关。
不管是西凉的商人还是大宣的商人,进出秦甘道,都要过两道关。一道验人,一道验货。空心的器物会被打开,实心的器物也会被戳刺或者割开。
就算贺今行有办法过关,把黄金交到军师手里,王义先也不能拿着大笔黄金去结付各种款项,否则他很快就得回一趟宣京。
若是鼎盛时期的柳氏,自然能直接将黄金换成银票给他们,但现在不行了,他必须多走这一趟。
三人驾车转向了城东,这里坐落着玉水最大的赌场。
玉水的这家赌场在各路人里十分出名,因为除了赌博,它还有一个作用,就是能不记名不挂档、也就是不过官府明路地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