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文婴叹了口气,“只是忽然想起从前,母亲将你生下来之后才不?过多久就上了战场,只能将你留在了上京,这?一留就是好些年?,后来直到江家出了事,算到如今,母亲陪在你身边的时间竟是一年?也不?到。”
说这?,她抬手轻抚江奉容的长?发,神色中不?免更是伤怀,“有时候想起来其实也还是有些后悔,我和你父亲苦苦守了秦川城这?样多年?,到最?后,江家没了,就连我们唯一的女儿?,也受了多年?的苦难,我们当真是……”
“不?是这?样的,母亲。”江奉容的眼神很是坚定,她认真地看?着赵文婴,摇头道:“母亲与父亲所做之事没有错,你们护了秦川城这?样多年?,也护了那儿?的百姓那么多年?,阿容心里,向来是为你们骄傲的。”
她说的并非是假话。
幼时不?懂事,她也曾经因为年?龄相仿的孩子都有父母亲相伴,而自己唯有年?迈的祖母照料,心里少不?了有些埋怨。
后来长?大了,渐渐懂得一些道理,便也就明白父亲与母亲的选择。
在江家还不?曾出事之事,她在一同交好的几个孩子面前总喜欢提及自己的父亲与母亲,那时候只要她一说“我的父亲与母亲都是大将军”,便能让那几个孩子羡慕得眼里发亮。
毕竟是那个年?纪的孩子,谁人会不?想要威风凛凛的大将军来做自己的父亲与母亲呢。
后来江家出了事,从前愿意与江奉容一起玩的小孩都被自家父母再三警告不?许与她再牵扯上关?系。
那时候江奉容年?纪虽然也不?大,可却?已经懂得了许多道理,她没再像从前那般再向其他人提及自己的父亲与母亲。
可她心里,永远还是为这?样的父亲与母亲感?到骄傲的。
赵文婴没想到江奉容会这?样说,眼角不?由?一阵酸楚,她连忙抬手抹了眼泪,道:“瞧我,大喜的日子怎么还掉了眼泪?”
说罢,又勉强挤出笑意来转了话题,“前几日去看?你父亲,虽然你父亲没法告诉我们一些什么,可我知道,他心里对于你这?桩婚事是很满意的,他在天上,也一定会保佑我们阿容往后这?一辈子都平安顺遂,再不?会有苦难。”
隋止为江家平反的那一天,江奉容与赵文婴一同去看?了江遂。
当初江家出事,江家唯一留下的一个忠仆与江奉容一同去断头台将江家夫妇的尸身带回来安葬。
其中赵文婴的尸身是假,可江遂的尸身却?是真的。
一个为楚国征战多年?,身上不?知有多少旧伤的将军,背负着那样的罪名死后也只能被葬在无名的山头。
甚至是连一块墓碑也是不?能有的。
好在如今隋止已经为江家平了反,也是为江遂洗清了罪名。
这?处,也终于能立上一块墓碑,至少让人知晓埋葬在此处的并非是什么无名无姓之徒,而是一个曾为楚国立下汗马功劳,护了无数百姓周全的大将军。
赵文婴并不?想让世人知晓她还活着,她与隋止道:“若是那些人知晓我还活着,说不?定还平白惹来麻烦,我如今早已没有了当初的雄心壮志,就只想有些时间可以好好陪在我的阿容身边。”
“等我死后,再将我与我夫君葬在一处,如此,我这?一生,也算圆满了。”
隋止虽然有些意外?,可却?也还是依着她的心意,将赵文婴还存活于世之事瞒了下来。
如此,如今的赵文婴便还是宫中的慧妃,或者说慧太妃。
隋止已经在登位之后为先帝妃嫔不?论是否在世的都一一擢升,赵文婴自然也不?是原本的慧妃了。
有了太妃这?一层身份,她留在宫中也是理所应当。
如此,便也能陪在江奉容身边了。
而江遂的那处坟墓,除却?已经立上了墓碑之外?也简单做了修缮。
原本隋止是想将江遂的坟墓重新翻新修缮的,可江奉容与赵文婴都拒绝了此事。
她们心中想法也简单,一则是觉得没有必要,只要江家的罪名洗清,江遂的罪名洗清就足够,二则江遂并非是在意这?些的性?子,若是当真要重新翻新,那大约是要耗费不?少人力?物力?财力?,江遂为楚国付出良多,又是受了冤屈而死,不?管何种尊荣他自然都是能受得起的。
可他是那样爱护百姓的人,他这?样的性?子,是不?会喜欢这?些奢华的东西。
隋止听得江奉容与赵文婴的这?一番解释,也不?由?沉默许久,最?终自然是应了下来。
而后只吩咐人将江遂的坟墓简单修缮了一番,至少远远看?去,再不?是从前那低矮的小土堆了。
如此,便足够了。
江奉容听着赵文婴这?般说,也认真地点了点头,“父亲在天上看?到女儿?出嫁,也定然会开心的。”
赵文婴将最?后一缕散下来的头发挽好,而后又将头面戴上。
时辰正好,外?间的宫人也已经出声催促,说是该动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