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回所担心的事情早在他一刀斩了那个高级将校后不久便发生了。
郑含章在获得胜利后就开始马不停蹄地刷起了对面吃瓜系统,要不是可以自动刷新消息,她觉得自己可能会在这项重复的工作上耗尽自己的耐心。
赵军营中情况和她的预期相差不大,因此她原先设想的计划得以相当丝滑地付诸实践并执行了下去。
攻心为上!
今夜,她围着斗篷,看向前方平原的尽头。
星辰低垂且疏朗,风自天尽头吹来,吹得她胸口生出一股豪迈的英雄之气,差一点就想要开口吟诗一首——好在,她及时想起了自己那比“大炮开兮轰他娘”好不到哪里去的作诗水平。
郑含章将诗情憋了回去。
赵军军营中的动乱持续的时间并不很长,加起来也只有半个时辰左右。
但是,这支虚晃一枪的骑兵队伍从出城到回城,总共也才不过花了十几分钟而已。
她看着对面军营中逐渐熄下去的火光和灯光,耳中也逐渐听不到那么多的吵嚷喧闹声了,抬手掩住打哈欠的嘴:“哈——我得回去睡了,否则楼嬷嬷绝对饶不了我。”
在走下城楼之前,她对仍然非常兴奋,看起来今天晚上大概是用不着睡(当然也肯定睡不着)的刘毓、李由之以及其他几位洛州官员说道:“诸君晓畅军事,必然也擅长判断敌情,若是诸位觉得赵军已然睡下、放松了警惕,未必不能在今晚再来上一次。”
李由之目送着郑含章在仆从的搀扶下,护着那大家都快要忘记的受伤的肩膀一步步走下城楼,等她的背影终于彻底消失在他的视野中后,他低声感叹道:“用兵之道,攻城为下,攻心为上。”【1】
刘毓颔首,下巴上略显稀疏的胡须又一次被他的手指捻过,天晓得有没有又带下来一根:“彼下我上,胜负将分!”
*
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几乎每天晚上,赵军都能听到那奔腾的马蹄声。
时间不定,次数不定,甚至……是不是骑兵都不一定。
有时候是在刚睡下那会儿,有时候则是在睡梦正鼾之时;有时候一晚上来个两三次,有时候一次都不来。
赵军也不是没有试图将来夜袭干扰他们睡眠的这支小股部队全歼过,但是准备特别充足的那次,他们严阵以待而来的,竟然是一群尾巴上绑着火把、背上扎着稻草人的牛羊!
羊倒也罢了,牛皮糙肉厚不会被轻易杀死,速度又快,力气又大,横冲直撞着还伤到了不少赵军士兵。
虽说最终都弄死了,还给赵军加了顿餐,但是夜晚一直睡不着、睡不好的问题,可不是靠着吃一顿肉就能解决的。
想睡,但是又不能睡,毕竟万一不管不顾地睡下之后雍军倾巢而出呢?
俗话说得好,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这样紧张兮兮的日子是真的过不下去了。
司马回的军令之下,赵军直得这般一天天熬下去,疲倦,且精神时刻紧绷着。
就算是琴弦,一直这么绷紧着,也是会断的。
更何况是人呢?
光是反击便已然如此困难,就更别说白天攻城了。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那支最近被郑含章养得昼夜颠倒,但是精神相当饱满的骑兵队,为了保证他们的睡眠质量,郑含章还特地让侍女们缝制了一些羊毛耳塞用作隔音。
甚至他们的马匹都是被格外精细地喂养着的,做为守城的一方,朝邑城中并没有太严重的后勤压力,所以这些良马能够发挥出最快的速度,载着这支骑兵队快去快回,让追出来的赵军只能吃上一嘴夜晚的凉风,连马尾巴都抓不着。
终于,在抓也抓不着,挡又挡不住的痛苦之中,赵军中发生了营啸。
——郑含章早早便预言了的营啸。
长期处于高度紧张状态下士兵在夜晚的睡梦中突然惊醒,一睁开眼睛,下意识地就高声喊出“雍军夜袭”这样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