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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遵旨。”裴逸行礼。
景司忆执帕擦拭琴声,细小的缝儿他也不愿放过,折起帕子一角扣刮,小动作露出几分较真。
他当初会留温离一命,不止出于梅鹤卿的交易,还有阿沅信里信外与他说的话。赏温离一份不算差事的闲事,不仅是为了将温离一道拉入金家铺子这一根线上,用于牵制梅鹤卿,他还要用裴逸去试温离,探出利用价值。
温离来时,景司忆已将帕子收好,跪坐端庄。
“贱奴拜见皇上。”温离跪拜道,亭子地面铺有兽皮。
“抬头回话。”景司忆睨了眼温离俯下的脊背,便看去了别处。
“谢皇上。”温离道。
景司忆晓得了温离口直伶俐,能将裴逸绕进道去,他便不打算再弯弯绕绕地试了,单刀直入地说:“朕闻言,你为奴籍一事要见朕,所求为何,道于朕听听。”
温离垂眸盯着棕色的兽皮,缓声说;“贱奴妄求陛下恩赫良籍。”
亭子安静了片刻,只听风声掠过耳鬓。
景司忆故作犹疑姿态,默了半晌才温声道:“你的身份京城百姓人尽皆知,没有德才在身如何特赦?”
温离语气坚决,真心诚恳说:“求陛下恩赫。”
景司忆回眸看那低头跪地的人,身披如雪的狐裘,光凭侧脸就叫人一眼便挪不开,阿沅进宫偶尔同他说起宫墙外的趣事,这般略略一看,梅鹤卿待温离当真与众不同。
“你以奴籍发到梅家,过的是锦衣玉食的日子,胜过良籍百姓的滋润,因何执意划去?”景司忆平淡一问。
若是先前日子苦,倒还情有可原,但梅鹤卿待失忆之人百般好,便是令人遐想了。
梅家气焰如日中天,何须一个失忆的贱奴帮衬。
温离低眉顺目回道:“贱奴想以良籍嫁入梅家。”
景司忆始料未及,秋水眸惊色稍纵即逝。
温离拳头紧握决心道;“贱奴自知获赦不易,鹤卿虽不在乎市井风言风语,但奴介意,奴若得陛下垂怜恩赫,奴什么都愿意做!”
话毕,湖心亭再陷良久的静默,万籁俱寂独闻风雪谡谡,远方古寺一声钟磬余音喈喈清远。
景司忆抱琴起身,温离垂目不敢与帝王相视。
“裴爱卿与朕道你有做武将的鸿志,倘若是为南晋增添栋梁之才,朕自然准赦,朕要你淳光六年以常科进士科榜首入仕,你可做得到?”景司忆定足在温离身旁,他润声变得清冷。
温离微微一怔,睨着景司忆的黑靴,斩钉截铁道:“温离遵旨。”
“食言即是欺君,望你莫负朕恩。”景司忆警醒一句,迎细雪离去。
温离站起回身,只见白影寂寥,渐渐同雪淡去。
景氏一脉凋零,南晋帝未及弱冠,景安王身中剧毒,摄政王多年无嗣,景阳王稚子年幼。
好心的小公公引温离出去,福身离开。他打伞步入扬扬雪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