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扑通一声跪在榻前,磕头赔罪:“狸儿知错。”
宋兰亭将她扶起来,神情未有半分不悦:
“狸儿,身上还疼不疼?”
“不疼了。”
他替她斟了一杯热茶,小心翼翼的递了过去。
陆温脑中思绪如飞,越飞越浆糊,接过热茶,低低啜了一口,还是决定问一问:
“殿下怎么,穿的是……”
衣摆矮了一截儿,在他身上贴身箍着,又弥漫着淡淡清幽香气,应是女子衣物。
而汝阳军营,除了她,便是徐颜昭了。
宋兰亭得意洋洋的托着腮,眸中明光闪烁,笑的放浪形骸:
“怎么样,是不是比谢昭雪那狗东西好看些?”
陆温噗嗤一声,大为惊讶的望着他。
“自然是。”
他穿白衣,竟是为了仿他,可他堂堂天潢贵胄,万人之上,何必……
宋兰亭双手一摊,垂下眼睑,漫不经心道:“狸儿梦中,一直叫着那条狗的名字。”
这话说的直白,陆温霎时红了脸,耳畔也飞上了红晕,用被子把自己的脑袋蒙住,摇了摇头:
“那是因为……那是因为……我讨厌他!”
宋兰亭伸手抓住陆温的手指,黑漆漆的眸子含着幽深笑意:
“所以,是讨厌谢昭雪,才给了他一巴掌吗?”
陆温点点头,肯定道:“是的,恨不得砍死他。”
宋兰亭默然片刻,认真道:“恰巧我在临松有几个死士,只要狸儿一声令下,要了他的命,不成问题。”
顿了片刻,陆温发出诚挚喟叹:“殿下若下得了手,要砍便砍,虽说我欠了他几条命,大不了,来日清明,我多为他烧些纸钱。”
宋兰亭沉沉望着她,又道:“割肉剔骨,你也不心疼?”
陆温笑了笑:“不心疼。”
二人正说着话,外间响起一阵急促脚步,随之一阵清风,因人掀起厚厚的帘帐,卷起一阵雨丝进来。
徐颜昭今日穿的是件银色重铠,姿态挺拔,腰间还挂了一柄青龙鲛珠横刀,通身英姿飒爽,气势凛凛。
“中都传了信来,二殿下已宣告了陛下崩逝,以及,在百官的拥立下,登基了。”
宋兰亭眉眼一弯,含着笑,嗓音懒懒散散:“二哥比大哥还是好多了,身边没那么妖魔鬼怪。”
徐颜昭却是轻叹一声:“殿下,陛下病重之时,召了我父亲前去,他立的遗诏,是您,这皇位,是您心甘情愿让出去的。”
陆温听的心中无比酸涩,攥紧了衣袍,埋下头去。
世人都有征服广袤天地的野心,只有他,真正愿意抛舍权利,看破了锦绣堆砌的欲望沟壑,清醒的以旁观者的姿态,观望这世间浮浮沉沉。
他甘愿卸下权利物欲,只做闲云野鹤。
也可以为了她,再度入局。
烛火微拂,明光碎玉。
他缓缓又道:“江山可让,是因我知道二哥是守成之君,疆域,自有我替他扩。”
陆温垂眸,心中酸涩更甚,眼泪盈泪,久撑不落。
徐颜昭也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不疾不徐道:“说起来,这几月,北弥出了件怪事。”
“什么怪事?”
“燕王薨逝了。”
陆温道:“生老病死,人之寻常,为何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