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他的嘴里知道了一些事儿。
当年站里经费有限,枪支补给都得靠野路子,吃喝都不一定有保障,但是我爸干得挺起劲儿,每天都像打了鸡血,他经常迎着朝阳在烈烈寒风中升起一面鲜红的国旗。
“后来所长看我们太苦了,他就一个人拿着枪去跟那些偷猎的谈,你比如说黄羊,规定好多久能来一次,这一次最多只能打几只,拿钱换,多了不能带走,强杀多杀我们就地击毙。”
他没说太细,但我知道我爸这是自己亲手摧毁了他的理想与信念,他与自己最痛恨的盗猎贩子达成了一个不该存在的协议,但谭叔说的有一点不对,我爸不是为了他们,而是为了我。
我这些年看似美满的生活,原来只是基于罪恶与妥协的泡影,我们家似乎从未美满过,总有人在痛苦里煎熬着。
理想长存,果真是一种奢望。
“我还没来得及说一声对不起……”
“对不起,爸,对不起……”
我满脑子都是这句话,只能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等我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正跪在地上,手底下都是红柳枝。
“爸,对不起……”
我还在念叨着,脑子里一团懵,抬头看到那个大红茧的时候我下意识地说道:“那这里应该是刘朝荣。”
下一瞬间我突然反应了过来,他是刘朝荣,那我是谁?我不是刘朝荣嘛?
我是谁?我疯狂地整理着脑海里的信息,试图在混沌中寻找一丝清明。
突然,我的眼睛一热。
“靠,我是吴燕青,吴建业的儿子吴燕青!”
我使劲儿晃晃脑袋,这个狡诈的妖怪,大段大段的记忆直接塞进我的脑子里,一时间竟然让我分不清自己是谁,这是什么鬼操作!
但不管怎么样,我得先把刘朝荣放出来再说,他伤得不轻,别再给憋死了,我刚要继续伸手撕这颗红茧,它自己却再次像花瓣一样绽放开来,里面果真掉出一个人。
“老朝!老朝!”
刘朝荣背对着我躺在地上,似乎还没醒,我赶紧过去扒拉他,可是这人一转过来我就懵了,这是个鸡毛的刘朝荣,这不是那个五金店老板吗?
这迷宫里昏暗异常,唯一的光源还是这些红柳树枝,它们的表皮散发着暗淡的红色荧光,黑红黑红的环境里我刚开始还真没看出来是谁。
估计是被我扒拉了一下,五金店老板“噌”地一下睁开了眼,我看着他寻思了一下,该怎么把他打晕更合适。
这五金店老板看见我眼前一亮,自然而然地开口说道:“小兄弟,咱们这是在哪儿?我还以为要死了呢,诶,我腿怎么不疼了?”
“……”
我看着他这副样子说不出话来,默默地后退两步。
“你是谁?”
他看着我这副样子莫名其妙地挠挠头:“我是老朝啊,你碰到脑袋啦?其他人呢?那群盗猎贩子呢?不行,这回千万不能放过他们!哎呀不对,我怎么感觉自己变样子啦!”
他把自己从头到尾摸了一遍,一脸惊恐。
五金店老板这一副刘朝荣做派彻底把我整懵了,这是什么情况?他们是换了皮还是换了脑?还是说他和我一样看到了刘朝荣的记忆,在骗我?
不对,我只看看到了一部分而已,现在想来只是一些让他难忘的重要片段,但这个人显然比我看到的更多,难道说在茧里的情况不一样?
所以,他到底算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