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姜莫名地怨恨起来。她捡起药碗,一字一句,“你既然清醒了,那请搞清楚,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不喝药,可以;但你总得吃饭。”
女子枯睁着干涸的眼眶,瞪着她。
秦姜出去的时候,听到角落的粗使仆妇碎嘴子闲聊。
“哎哟,听说东南的匪寨被那位大人清剿了!”
“啧,谁不知道!睡在那屋的,就是从寨子里被捞出来的!”
“从那种腌臜的地方出来,那还有个好?那日她来我就瞧见了,啧啧,身上那个惨噢——”
“哎,丢死人了!听说她投河自尽,没死成呢!要我说,那天死了倒干净!”
“谁知道她投河是真是假?失了清白,不能跳河还能上吊呢!也没见她再死一次。”
“就是,说不定本来就水性杨花……”
秦姜走过去,那两人惊恐地抬头向她下跪。她看着她们,旧的头巾裹着油亮的发,脸上被岁月和辛劳磨砺出皱纹,手指粗大,身材臃肿。
可她们仍然是妇人,也许都是有着好几个女儿的母亲。
女子的苦,难道她们没受过?
如果受过磋磨,为什么还要用那么难听的闲言碎语在另一个可怜的女子心口戳刀子?
她顶着男子的身份,再一次感受到女子所承受的不公与严苛。
她送了两天六顿饭,每一次满满地盛进去,又完完整整地端出来。
最后一次,那女子张开嘶哑的口,虚弱地甚至连声音都断断续续,“我没有……让你,救我!”
她惊讶地看过去。
那是吕椒娘和她说的第一句话。
她空洞无望的眼神里淌下了泪,颤抖着嘴唇,不再开口。
可能是我疯了。秦姜想,我妄图救下一个一心求死的人。
但是她又绝处逢生地想,她说话了,她哭了,她眼里能看见人了。
那么她就还能活。
可当她再一次走近屋时,却看到她正拿着被摔碎的瓷碗碎片,一下一下地,往手腕上割。
秦姜冲过去抢过碎瓷,捂住她的伤口,大声地拼命地喊人救命,那女子实在太虚弱,抢也抢不过她,只得任她攥着伤口,眼中并没有感激,只有怨恨。
秦姜把自己放在了她的房间,每天盯着她,瞪着她,看她不吃不喝,不说话,心中也有怨气。
哪怕看她一点一点地饿死,她也要守在这里。
每天她在她面前吃肉、夹菜,喝梅浆酿的好酒,梗着脖子向她言笑晏晏。
饥饿的滋味哪有那么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