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叔大?”
“胡公,你身在督理处,只是管着戎政,那些人一时顾不上你。张叔大身在内阁,又兼着天官。去年年底试行考成法,让多少京官恨得咬牙切齿,欲除之而后快。
相比之下张叔大比你更危急。胡公,说句不好听的话,相比张叔大,你就是块搭头。”
胡宗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凤梧说得有道理。老夫管着戎政,与他们井水不犯河水,拉上老夫只是凑个添头而已。
只是老夫的心,还是七上八下,不踏实。过几天趁着陪皇上去西山阅兵,老夫想试探一下。”
潘应龙摇了摇头,劝告道:“胡公,学生建议你不要试探。”
“不试探?”胡宗宪有些不甘心。
“胡公,你在皇上面前,一副完全不放在心上的样子。”
“不放在心上?”
“皇上掌纛,我们有什么好担心的?”
胡宗宪的眼睛一亮,缓缓地点了点头。
松江华亭县徐府,徐琨拿着几本册子和十几张揭帖,兴冲冲地跑进书房里。
徐阶正在书房里挥毫写字。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
徐琨站在旁边,静静地等徐阶写完,放下笔,在丫鬟端着的铜盆温水里洗了洗,又用毛巾擦拭干净。
“老爷的字,真是越来越见浑然天成。”
“少拍马屁,有什么事?”
“老爷,儿子收到苏州那边传过来的册子和揭帖,请老爷过目。”
徐阶一伸手,有美婢递上玳瑁老花镜。
他戴在眼睛上,接过徐琨的册子和揭帖,细细地看完后,若有所思地取下眼镜。
“老爷,来势汹汹啊。”
徐阶缓缓地摇了摇头:“不对。”
徐琨一愣,“老爷,哪里不对?”
“皇上的手段老夫是知道的。深谋远虑,最擅长布局。王继津那些人老夫是知道的,全身上下最厉害的就那张嘴。
皇上眼皮底下,让王继津闹腾成这样,还把册子和揭帖,从京师传到江南来了,真当皇上的东厂和锦衣卫是吃干饭的。”
徐琨一听,觉得很有道理。
“老爷,那皇上打得什么主意?”
徐阶挥挥手,示意美婢和丫鬟都退下。
徐琨连忙上前去,扶着他的胳膊,搀扶到座椅上坐下。
徐阶把捏着手里的老花镜收起来,放到桌子上,默想了一会,然后点点头:“嗯,老夫有点明白了。”
“老爷明白皇上意欲如何?”
“以前啊,他再擅权专国,也只是太子,不是天子。就算是行新政,也以解决当下问题为要紧。”
徐琨灵光一闪:“兴工商、整饬盐政,丰盈国库。畅通海运,以缓漕运之弊。”
“对,解决当下最重要的两个问题,再暗地里拿住兵权,确保他的储君之位不会有意外。其余新政都是试探性的,这里试一下,那里试一下。
以试探深浅、摸清底细为主,不着急全面推开,皇上做太子时就很有耐心。”
徐琨兴奋地说道:“现在皇上即位,再无意外之虞,他现在准备全面推行新政?”
“是的。全面推行新政之前,他要把朝堂摆到秤上好好称一称!”
徐琨愣住了,“老爷,你是说王继津这次闹腾,是皇上睁只眼闭只眼,就是想好好看一看朝堂上百官们的真面目?”
徐阶靠着座椅,半闭着眼睛,幽幽地说道:“一朝天子一朝臣。现在先皇驾崩,新皇即位,正是动荡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