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队长此言一出,驮虎立即止住笑容:“够冷静!够狠!都到这份儿上了,还能处变不惊,巴掌上长毛,还真是个老手儿。不过,虎爷我生来就恨拔横的,谁跟我横,我就让谁死!”
黄三一看这架势,又哭天喊地起来:“好汉爷爷,好汉爷爷,不关俺的事,好汉爷爷饶命啊!”
驮虎有些鄙夷:“哼,虎爷我不光恨拔横的,也恨熊包软蛋!”话毕,他又笑吟吟地用手摸着黄三流下的眼泪,“不过,念在你不是民主联军,倒是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黄三顿时止住了哭泣,使劲地笑:“多谢好汉爷爷,多谢好汉爷爷!”
驮虎说:“先别这么早道谢,放了你没问题,但是,虎爷得让你留下点东西。来人,把这个熊包的眼睛挖了,剩下的给我拉过去铡成两截,扔到后山喂狼!”
那些崽子早就迫不及待,片身上前,手起刀落斩断了吊在我们腕子上的绳索,而后又踢又踹把我们押到寨场角落。
那里立着三口竖起的黑铁铡刀,犀利的刀锋在火光的照耀下透着寒气,宽大的木质底座周围还有些干涸的暗黑色血迹。三名刀斧手分别持一块长条磨刀石,磨刀石在刀锋上滑动,刺耳的声音异常空洞。
此时,一直没有说话的郝班长终于绷不住了,他执拗地摆脱着束缚,歪着身子向驮虎嚷嚷道:“我们可是民主联军,共产党领导的民主联军,你们想过这么干的后果吗?”
郝班长的语气里毫无半点气势,直到我们的脑袋都被挨个儿按在铡刀底座上,他才放弃了嚷叫,使了个大劲骂了一句:“瘪犊子!要动手就快点,给老子来个……痛快的……”
我看到郝班长泪眼朦胧,自己也流出一行热泪,心道现下只能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秦队长身上了,可是秦队长却不发一言,依旧面色如常。正在我心急如焚之际,一名崽子猛地把黄三踢翻在地:“趁你这双眼珠子还在,多瞅两眼吧!爷对你可是正经地不错,那句话咋说的来着?大饱眼福,哈哈!”
黄三嚷着:“爷,爷,俺不想变成瞎子啊,饶了俺吧!”说着就扯住那崽子的裤腿子,怎么着也不撒手。
那崽子将他甩开,望向驮虎,驮虎向他使了一个眼色,他当即大叫:“行刑—”
三名刀斧手扔掉手中磨刀石,铡刀陡然下沉,刀锋寒光闪动,直压下来……然而,就在铡刀已然快要触及肌肤,我却突然听到秦队长爆发出一阵响亮的大笑。
“慢着—”驮虎叫了一声。
下落的铡刀戛然而止,我分明已经感觉到刀刃的冰凉,只要再压上那么一寸,我们非身首异处不可!
驮虎问:“姓秦的,你到底笑个什么?”
秦队长说:“我笑什么?笑我自己真是霉运当头,大风大浪都过去了,却在阴沟里翻了船,居然……居然要死在一群只会吓死人的鼠辈手里。唉,你说我该笑不该笑?”
驮虎有些气恼:“那虎爷我倒要听听,怎么死你才心满意足?”
秦队长说:“放了我,就我和你,咱们俩真刀真枪地过过。虎爷,你不会是怕我吧?”
“我会怕你?”驮虎握紧拳头,快步走上前来,但是两步过后,他又停住了,拳头慢慢松了下来,双眼里露出了一丝阴鸷,道,“姓秦的,今天虎爷不跟你斗气,不是怕,是不能。因为你必须马上就死!”
我见秦队长的激将法并没有让驮虎上当,料定这最后的机会也胎死腹中了,刚刚燃起的希望又瞬间熄了火,索性闭起眼睛,只等那“嘁里咔嚓”一刀落下,从此一了百了!
只是,这份在煎熬中的等待似乎遥遥无期,好一阵儿也不见刀斧手再按下铡刀。我试着把眼睛拉开一条缝隙,却看到了一双女人的脚。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驮虎,先给这几位兄弟松绑,带来议事厅,我有话要问。”
这个女匪自称是砂石岭绺门的大当家,报号俏海棠。大概跟她的名字有关,我看到议事厅的角落里摆着三五株盆栽海棠,都经过细心打理,虽是寒冷腊月,但海棠花开得正艳。除此之外,厅内的摆设也不像小西天山寨那般粗犷,反倒干净整洁,处处透着井井有条。大厅正中有两张交椅,女匪俏海棠坐在其中一张上,出乎我意料的是,另外一张驮虎并没有坐上去,而是坐在了左下首。
俏海棠盯着秦队长看,闪亮的眼神里变幻莫测,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疑惑来。
驮虎说:“八姐,为啥不让我铡巴了他们?这可是咱们找到八哥……”
俏海棠利落地举起手臂,示意驮虎不要再说下去。驮虎当即不再言语,举手投足间都对俏海棠带着敬重。俏海棠还是目不转睛地盯着秦队长看,使得众崽子不禁有些面面相觑。
这时驮虎清了清嗓子:“八姐,八姐……”
俏海棠回过神来,说:“驮虎,这位秦队长说得没错,如果咱们就这么结果了他,他一定会认为咱们真是怕了他,不敢接受他的挑战。那样,咱这砂石岭岂不真像他所言,都是些只能吓死人的鼠辈?如果八哥还在的话,我想他一定也会保全砂石岭的威名。”
我听俏海棠和驮虎都提到“八哥”,言语之间都透着一股敬意,不禁暗自纳闷儿,这个八哥到底是什么人?
俏海棠接着说道:“驮虎,咱们山寨的规矩,没有靠人保荐,乱闯者应当怎么处置?”
驮虎答道:“手持凶器者铡刀切成两块,无凶器者尖刀挖掉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