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挤到了窗口。
苏玉回头,从人与人的缝隙间,匀得了一点视野。
她望向教室门口的走廊。
午练时间,教室里还算安静,谢琢背对着苏玉而立,站在他妈妈的面前,他仍然挺拔,但姿态也难掩憔悴。
谢琢微微松弛地躬身,让妈妈摸到他的脸和额头。
女人很心疼地拉着他说:“实在想上课就再听会儿吧,记得把药喝了,妈妈不走,楼下等你。”
谢琢跟她说了句什么,苏玉听不清。
他妈妈说:“不要紧,我今天没事,就陪陪你。”
苏玉一度觉得,在母亲这个身份里,温柔耐心的特质总是一种戏剧化的产物。
比如小时候读的童话书,喜欢用完美的父母为孩子制造一种很圆满的假象。
比如影视剧里早逝的母亲形象,总出现在主角思念孩童时期的闪回里,以一种符号般的隐喻出现。
所有圣洁无暇的品质都是作者赋予的,是俄狄浦斯情结的引用。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母亲也是可以没有棱角的。
原来母亲真的可以温温柔柔地摸着孩子的脸说:妈妈不走,妈妈等你。
毫不匹配的车标,毫无共鸣的温情。让苏玉强烈地感受到,谢琢的世界有多么无法企及。
他会跟她聊suv的油耗有多高、多费钱吗?
还是他会认同她的话:我们都是这样长大的。
谢琢才不是这样长大的。
他应有尽有。
苏玉收回视线,在阵阵惊叹“好漂亮”、“好年轻”的声音里,沉默地回到了题海中。
……
谢琢下午又上了两节课,大课间趁班里没人,他独自休息了会儿。
苏玉的经期还没结束,跑不了操,就给林飞请了假,林飞向来不苛刻女生,同意得很爽快。
教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在。
苏玉拿着水杯去倒热水,她没有太多胆子在他眼皮底下频繁经过他的课桌。
但是谢琢在睡觉,苏玉路过时就往他桌前看了看。
她妈妈让他喝的药还在桌角没有拆,给他送的保温杯里也没有水。
饮水机就在他身后。
苏玉走近的时候,才发现饮水机上的水桶空了。
她喝不喝得上倒不重要,但是……帮他倒一点吧?
苏玉没换过水,想着可以试一试。她把空水桶取下来,又拆了一个新的桶,只不过、想象得容易,实操起来……
天爷啊,苏玉在心里怒吼,这个水桶怎么这么难搬!
拎起来倒不算太费力的,但是要举高、装上,一系列动作,实在有点为难她这个细胳膊细腿的人了。
苏玉用腿和膝盖顶着,往上重重地一使劲。
眼见就要放稳了,这时候,饮水机往旁边歪斜了一下。
“当心。”
低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苏玉本来双手捧着水桶,从后面帮忙的人,为了扶稳这只桶,宽大温暖的手掌一下按在了她的手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