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正刚上去劝阻两人。他对刘镇长说,刘镇,那我们去矿上看看?
刘镇长点了点头。
一行几人逶迤着朝一匹小山走。朱正刚紧挨着刘镇长,偏头看过去,只见刘镇长低垂着头好像心思很重的样子。朱正刚随意地问道刘镇,你到这个镇子工作多久了?
刘镇长瓮声瓮气地说才来不久,大约九个月。
朱正刚说你们这镇财政不错,有这么大的煤矿支持财政。
刘镇长嘿嘿一笑,说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罢了。
朱正刚说也就是暂时困难而已,只要度过这难关情况就会好转的。
刘镇长笑了笑。狗屁,几爷子一贯乱整只想自己的腰包鼓起来,已经积重难返。
朱正刚一想,是了,这刘镇长才来,也许介入煤矿不深或者根本还没有来得及介入,不由得暗暗地动起了心思。于是也跟着呵呵笑,说刘镇我说老实话,在基层当个副手要想干工作,千难万难哩。
刘镇长瞥他一眼,没有吭气。
走了几步,朱正刚问道,刘镇,你以前在其它乡镇工作?有几个小孩?嫂子在哪里工作?
刘镇长呵呵笑了,说怎么朱镇,查户口来了?
朱正刚赶紧摆手,说刘镇你多心了,我哪是那意思?我才当这个镇长,工作没有路数心里老没底儿。刚才听你这么一介绍我觉得你情况熟悉,想拜你为老师向你学习呢。
刘镇长嘎嘎地笑起来,说朱镇你是笑话我了?告诉你,我是犯错误的干部,九个月前我还是临镇的镇委书记,因为我们那里学校垮塌死了人受到处理,被贬了官给发配到这里的。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情。朱正刚现在才知道刘镇长心情怎么这样阴郁的原因了。看来,这位刘镇长心有不服,不是甘心沉沦当下僚之人。想了想安慰道:刘镇,其实上面有些政策也还是不合理,搞一刀切。学校垮塌当然不是好事,可是具体问题也要具体分析啊。哪个镇委书记想着让自己管辖的学校垮塌呢?
刘镇长说朱镇你到底是明白人!当时我们镇那学校校舍破旧多次给上级部门报告过,可是那些职能部门的官老爷就是不闻不问,一推三六五。结果问题一出来他们偷奸耍滑溜得比兔子还快,板子却打在我们头上!哎,我算是看透了,场面上的事儿就看哪个有关系,关系到堂的天大的事儿也没有事,没有关系的啊,哼哼,等着吃挂落儿罢。
朱正刚说刘镇何尝不是呢,我们都在基层工作,哪里情况都差不多。
说着话就到了矿区。只见一片开阔的场地中央是一台罐笼,罐笼周围堆着几座山峦一般的黑煤,黑煤旁边有几辆架子车。左边是几幢灰褐色大楼,那就是煤矿办公大楼。刘镇长领着朱正刚他们朝办公大楼走。锈迹斑斑的铁签子门锁着,刘镇长使劲儿摇晃大门。只听得汪汪汪一阵狗吠,铁门左侧传达室里一个带着毡帽的老头儿走出来,恶声恶气叫喊道:哪个?办公室没人!却见着是刘镇长立刻换了一张笑脸,说我道是谁呢,原来是刘镇长您老哇?这么早您找谁啊?
刘镇长说把门打开,我们进来说话。
老头儿只好摸出钥匙不情愿地把小门打开。
走到大院,里面的水泥地湿漉漉的,到处长满了衰败的野草,有的地方甚至还着青苔。看来,这里已经好久没有办公。刘镇长问老头儿,胡老板呢?
老头儿说刘镇啊,您老人家找他?告诉你,我也想找他啊。这个狗娘养的让我看护这大院,已经快一年没有开工资!刘镇是刘镇,您是我们百姓的知心人,是给我们办事的好官。那就难为你,要是遇见胡锅巴那畜生一定告诉我,我得要回我的工钱。要是他敢不给,我就扒他的皮,抽他的筋儿……老头儿碎碎叨叨,说得不歇气。
刘镇长生气地呵斥道:够了!
老头儿吓了一跳,啊了一声,恭恭敬敬站直了。
刘镇长说,你给我听好了,只要胡锅巴一露面马上给我打电话,知道吗?
老头儿道,是是。
几个人怏怏地朝回走。出大门的时候,刘三多狠狠地踹了几下铁门,铁门摇晃着上面的铁锈纷纷洒落,洒了他一身。刘三多愤愤地骂道,胡锅巴,你狗日的出来啊……李松也捡起一块石头,砰地一声将办公室一张玻璃砸碎。朱正刚赶紧劝阻,说你们这样有用吗?
刘镇长问,朱镇我们回吗?
朱正刚将刘镇长拉到一旁悄悄地说刘镇,实话告诉你,我这次来是立了军令状。要是就这么空着手回去,不单民工和民工家属不高兴,镇上有意见,关键是上级领导得追究。你是大哥,你给小弟出出主意,看能否有办法找到胡老板?
刘镇长将两手一摊摇摇头:朱镇听你说来,这次你们讨薪要债也不是你一个人,而是全市集体行动还誓了师?
朱正刚说对呀,所以我责任重大啊。
刘镇长说,既然这样,你就大可以放心回去。
朱正刚不解,问为什么?
刘镇长说,这样盛大的讨薪行动得出动多少人?到达多少地方?小弟你想想啊,老板们都是住地户,为什么欠薪?欠薪对他们今后的发展有多大的影响?他们的信任度会受到多大的损害?要是他们手里有钱还会欠吗?所以明摆着,许多钱是要不回来的,不是老板不给,而是给不了,哪怕大兵团作战。
朱正刚说理儿是这个理儿,可是我们一行几个人,花费那么多钱,要是一点儿钱也要不回去,我的脸怎么搁?再说,兄弟也是才当这个副镇长,还想着继续干下去,继续进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