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堂的出现终究叫陛下扫了兴趣,那天的后半段禅真也魂不守舍的,全无了刚出门的惊喜和期待,一路上二人并肩行走却神思各异。
回到叶府时已近傍晚,所幸陛下似乎与太守有要事相谈,一回府便进了书房,至深夜也未曾回房,倒让禅真享受了片刻难得的自在。
之后,陛下便忙碌了起来,禅真虽与他同宿一屋,一天到晚也难得与他见上几面。只是偶尔深夜在熟睡后,能够隐约感受到身旁会突然多了一个人的温度,没等她睁开眼,一只手便轻轻地抚了下她的头顶,然后将她揽入了怀中。
“睡吧。”轻柔的声音仿佛只是她的一场梦。
于是禅真又沉沉睡起,第二天醒时又不见陛下的身影,好似这几天都只是她一人孤身入睡。
禅真知晓陛下就在相隔不远的书房里,却始终未曾主动上前敲响那扇门,直至今日,陛下身边的郭公公前来告诉她,陛下请她去书房侍墨。
“陛下,宋姑娘到了。”
禅真在郭开的带领下来到书房门外,却见郭开禀报完后就退到了边上,只伸手示意让她一人进去。
“进来吧。”
听到陛下的声音后,禅真忐忑地伸手推开门。
一进门里鼻尖便萦绕着一股淡淡的墨香,陛下端坐在书案前,正低头处理着桌上叠放得高高的奏章。禅真并不敢打扰到他,脚步轻轻地走上前,还未等俯身行礼,便被陛下打断。
“在朕面前不必拘礼。”陛下放下手中的毛笔,揉了揉额角,眉头舒展开一些才唤她到身边,“过来替朕研墨。”
“是,陛下。”禅真缓步走到他身边,见案边的砚台上只余下浅浅的一洼墨汁,自觉伸手拿起边上的墨条缓缓研磨起来。
自古男人皆爱红袖添香那一套,天子也不例外。陈定尧看着她认真的模样,心绪顿时平静下来。
宫中虽有三位皇子共同监国,但他们能做的也不过是在奏折上写下自己的见解,最终还是要快马加鞭把奏折送到他这边由他来决策。南巡这些天已经积累了不少奏折,是以这几日他几乎是泡在书房,只有夜间休息时才能回房拥着她安心入睡。
“朕此次南巡离宫已有些时日,最多再过三天,便要计划返回皇城。”
禅真闻言,手中的动作稍稍一顿,随即又若无其事地继续下去,思绪却渐渐飘远。陛下再过两日便要回宫了,她呢?不知陛下要如何处置她。如若不能同陛下回宫,父亲达不成心愿又要将她送往哪里?
虽说她未曾真正侍寝,可这几日她与陛下同吃同宿,外人早已当她成为了陛下的女人,一个侍奉过陛下却又没被带回宫的女子,等待她的将会是什么下场可想而知。
看出她的不安,陈定尧伸手将她揽入自己怀中,“禅真你自然也是要随朕一起。”
禅真浑身绷紧地坐在他的怀中,不敢乱动一下,眼睛只低着地面:“妾身多谢陛下。”
心中却舒了一口气,至少陛下愿意带她回宫,后面会被封为什么位份,能不能得到陛下的宠爱,是否能在后宫斗争中安然无恙活下去,她已无暇多思。
陛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感受到她微微的颤抖,忽然开口道:“朕封你为贵妃可好?”
虽然他更想直接封禅真为自己的皇后,可封后一事事关重大,朝中那群老臣必不会同意。
前世禅真封贵妃之时已引起朝中许多争议,更有刚直的老臣当场触柱直谏血洒朝堂,即使后续被他强势镇压了下来,可到底给禅真造成了许多骂名。今世禅真虽无曾为晋王侍妾的经历,可以商户之女身份直接封后前朝亦是从未有过,为了禅真声誉他只能暂退一步再徐徐图之。
禅真惊讶抬头,见他神情认真不似说笑,可自己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本朝向来重农轻商,商人户籍亦为市民最下等,不可参加科举,不可入朝为官,更不可与官员结亲,是以父亲虽看重她美貌,却也从未想过她能成为某位官员的正室,只将她为权贵妾室培养。之前也从未有过商户出身的女子入宫得封高位妃嫔的事迹,眼下陛下却说封她为贵妃,四妃之首仅次于皇后,这叫她如何相信?
她眉头微皱,目光便显得有些幽怨:“陛下莫要与妾身说笑,妾身不过是商人之女,哪里配得上贵妃的位份?”
她原本想着自己哪怕进了宫也是要从最低的御女做起,能在有生之年爬到才人的位份已经实属大幸了。
“朕并非说笑。”陈定尧轻笑着揉了揉她紧皱的眉心,“朕可不会委屈了自己心爱的女人。”
前世她曾做过晋王侍妾,他都力排众议封她为贵妃了,今世少了那样一重身份,他若连个贵妃位都不能给予她,岂不是显得太无能。
禅真眉头被他揉的渐渐松开,神情中带着几分疑惑,“禅真不过与陛下相识几日,可也清楚陛下并不是沉迷美色之人,而禅真除了这张脸别无长处,陛下因何会对妾身如此爱重呢?”
这是她一直想不通的地方,她一无身份、二无才情,连性格也实在胆怯算不上善解人意,除了这张脸她不晓得陛下还会看上她哪里,可若陛下喜爱她的容貌,却又一直未曾碰她。
她疑惑的神情实在可爱,陈定尧忍不住凑上去轻吻了下她的眉心,一触即离。
“或许,朕与你前世有缘。”
即便在禅真看来那只是段孽缘。
禅真抬手,怔怔地摸着眉心被他吻过的地方,一时忘了言语。
……
临走前尚有需要事物需要处理,陈定尧虽是为了禅真才亲身南巡一趟,可既然来了到底要担当起身为帝王的责任。江南道为全国繁华之地,商贾云集,货运亨通,也滋生了不少腐败案事,这几日他趁机接连处置了多名贪官污吏,菜市口的血迹洗了又干,一层铺着一层,几乎将地面染成了赤黑色,只是他怕惊吓到禅真才没让消息传到她耳朵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