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一个她,他所有计划被全盘打乱。
乱了方寸,也乱了心神。
滴水不漏的自制力,随时都如临大敌。
其实她说得一点错没有。在这个世上,他确实才是她最应该远离的人……
周清南面上神色与往日无异,却更加发狠地挤摁眉心,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紧紧收攥成了拳。
这头的周清南想着事儿,一语不发,那头的程菲将他的神态举动收入眼中,以为他是真生气了,只觉更加惴惴不安。
须臾,她不自在地抠了抠脑袋,心想这人现在也算是她们台的甲方之一了,要是被徐总知道她把这位大佬得罪了,那她岂不是吃不了兜着走?
不成不成。
得想法子让他立马消气才行!
可是这歉也道了,好话也说了,人大佬不接招,她还能有什么辙?怎么办呢……
程菲绞尽脑汁地琢磨起来。
又过了大约三秒钟,周清南的心湖彻底回归平静,不起一丝涟漪。同时也得出了一个新认知新结论,那就是他必须尽可能减少和这小姑娘单独相处的时间。
这么想着,周清南随手从裤兜里摸出烟盒跟打火机,脸色淡淡正要开口说什么,却不料,一只纤细雪白的小手忽然从旁边伸过来,暗搓搓地、小心翼翼地,捏住了他的西服下摆。
紧随其后,耳畔又响起一道绵软又甜美的嗓音,娇滴滴地唤:“周清南?阿南?南南哥哥?”
周清南:“。”
周清南没留神,手里那包软中“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然后就看见面前的小姑娘微滞了下,乌溜溜的大眼珠子转一圈,很快便弯下腰,替他将烟捡了起来,殷殷切切递回到他手里,漂亮的脸蛋上笑容堆砌,跟朵刚盛开的小向日葵似的。
小向日葵捡完烟,小嘴又叭叭开了,还是那副矫揉造作又甜得发腻的腔调,对他说:“周清南小哥哥,我们两个好歹也见了这么多面了,我还给你送过不少吃的喝的,光是那十斤车厘子就两千块呢,诚意满满。大家就算不是朋友,怎么着,也算是熟人吧?”
周清南闻声,思考半秒,继而便微微点了下头,对这一说法表示了认可,“算。”
“既然都是熟人,那你肯定就知道,我虽然有时候嘴巴上不饶人,但内心深处是很尊重你的。”
小向日葵脸上的笑色更浓,阳光灿烂,几乎用上了她这辈子最真诚的眼神,望着他,“我也一直坚信,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苦衷和难处,你走上这条不归路,肯定有很多不为人知的原因。”
“……”周清南定定瞧着她,挑了下眉,眸光不明。
又见这姑娘说完以上内容后,似乎还怕他不信,又壮着胆子,将那只原本捏着他衣摆的小手往上移,在他肩膀上拍了拍,正色补充,“我理解你。”
周清南:“你不用理解。”
程菲:“?”
程菲明显没料到他会忽然回自己这么一句话,一呆:“不用理解?”
周清南:“我混这行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和苦衷。”
“……”这是个既在程菲意料之中,又在程菲意料之外的答案。
她微微皱起眉。
之前他帮过她好几次,那些亲身体验过的温柔与好意,让她产生错觉,觉得他虽然身处泥潭沼泽万丈深渊,但是本性良善,走上这条道或许是不得已。
然而周清南现在的这番话,无疑将程菲的这一猜测否认。
她面上笑容僵了僵,一时怔忡,不知该说什么。
周清南直视着她,嘴角散漫那么一勾,眨眼光景,浑身痞气直冲云天。他眼神游移,上下打量她一遭,语气随意地说:“程小姐一看就是在幸福家庭里长大,从小爹亲娘爱没吃过多少苦,所以你永远不会知道,真正的底层是什么样子。”
程菲听他这么说,内心莫名一阵震荡,没有接话。
“你想象不出来,有的人从出生起就是个错误,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吃了上顿没下顿,为了一口饱饭,可以麻木地承受各种白眼和耻笑。”
周清南背靠上栏杆,懒懒看向脚下的车水马龙与林立高楼,冷漠续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只有经历过那样的人生,才会明白权势有多重要。”
程菲看着周清南的侧颜,看见金色晨光从云层里透出来,丝丝缕缕,描摹出他英俊而冷硬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