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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9 章(第2页)

有时候任何语言的表述,都不及这一声“啧”,来得具有震慑力。这下他彻底不说话了,转身在一旁的圈椅里坐下,闷着头,一口接一口地灌起了茶。

如约不大自在,面对这位余老夫人,总有种别扭不安的感觉。原先她只想尽力应付她,两下里不需要多亲近,敬而远之就好,可谁知余老夫人的热情,大大超过了她的想象。

或许是因为没有女儿,儿子又常年在外忙公务,逮住了这个假媳妇,也如获至宝。但如约难免恨屋及乌,她的儿子杀光了她全家,她实在没办法和仇人的母亲表亲近,和睦共处。

余老夫人的话,她也只是有分寸地应对,倒是那老太太,是个很懂得过日子的人,学着酒楼的样子,在家置办了菜单。如约说吃得家常就好,她干脆把菜单送到她面前,指着这个说不错,指着那个又说可以尝尝。

“千万不要拘着。”老夫人极力用她的方式,安抚着初来乍到的新媳妇,“我听元直说起过你的境况,你自小没有母亲,必定很孤单,往后就拿我当自己的母亲看待吧。元直先前有过一个媳妇,是不假,但事儿过去了,你心里不要有疙瘩。说是续弦,其实和原配没什么两样,宫里也是看重的,迎亲当天就放了恩典,往后也没人敢小瞧你。”顿了顿又想起来提醒,“说起诰命,明儿一早还要进宫谢恩呢,可不能误了时辰。”

是了,有诰命在身,一切还有回旋的余地。但凡动用宫眷的大典,必少不了诰命作陪,机会虽不像原先在宫里那么多,但也不是完全没有。

于是勉强打起了精神,如约说是,“媳妇今儿不成体统,晚起了,明天一定早早起身,不敢耽误时辰。”

余老夫人笑呵呵说:“你是宫里出来的,我知道你严谨着呢。昨儿亲迎,忙活了一整天,起不来也是应当的。咱们家不讲究这些,像平常元直休沐,他睡得晚一些,我都由着他。又不是礼教多森严的人家,非得晨昏定省,咱们家随意就成,只要一家子平平安安就好。”

想来是经历过晋王篡位的风波,余崖岸也九死一生过,身上那么些伤,足以让他母亲只求平安了。但他们懂得求平安,却让别人死无葬身之地,余家人的岁月静好,让她觉得老天爷实在不公,做了恶事的人,为什么没有得到应

有的报应。

可越是心绪起伏,越要耐住性子。昨晚她听余崖岸那些诛心之言,有两句话说得很对,她太急躁了,沉不住气,总想着明日未可知,急于在今天就办成大事,这样不行。急了容易露马脚,容易让人逮住错漏,除了自投罗网,一无益处。

人要应时而动,这话她想了又想,悟出些门道来。看似不利的境况,为什么不能扭转过来,为她所用?先前是她忌惮余崖岸,但一场婚礼之后,某些利害悄然发生了转变。明知她是许家遗孤,他不拿她正法,竟还娶了她。这高明的猎手犯了个致命的错误,日后战战兢兢的,就该变成他了。

轻舒一口气,她的唇角浮起了浅笑,眉眼也愈发生动了,顺服地应承着:“这是婆母体恤我们,我们却不能拿婆母的宽仁当福气。大人平日忙,得了闲就让他歇着吧,媳妇没什么要紧事,往后多替他在婆母跟前尽孝。”

余老夫人听得高兴,但坐在圈椅里的人,眼眸却沉了沉。

中晌一起用饭,不便说什么,等从老夫人院里辞出来,他才对她撂下一句话:“不要动什么歪心思。你要是敢对我母亲不利,我一定让你生不如死。”

如约站住脚,回头看了他一眼,“你这么忌惮我,成婚之前就没想到这层吗?我还以为这府里只有你自己呢,谁知竟有位老夫人,那我总得替你承欢膝下,尽一尽做儿媳的本分。”

他听得出她话里的锋芒,那双眼要将人敲骨啖肉似的。但也只是须臾,脸上的神情从阴郁转变成了嘲讽,“忘了告诉你一件事,前儿锦衣卫在徽州府抓住一个妇人,姓闻,京城人。”

如约霎时白了脸,“你们找到闻嬷嬷了?”

他调开视线,冲着廊外的空旷处牵动了下唇角,“我说过,你翻不出我的手掌心,还是消停些吧。”

她顾不上他的警告,急着追问:“闻嬷嬷现在在哪里,你没有为难她吧?”

他说放心,“我不会轻易让她死的,留着还有用,自然好吃好喝给她续命。不过眼下你得认清一点,最好老老实实听话,别出什么幺蛾子。他们的性命全在你一念之间,你是个重情义的人,应当不会眼睁睁看着他们为你的鲁莽送命,对么?”

他擅长拿捏人,又是不费吹灰之力,掐住了她的命门。

如约只得应承:“你放心,我不会对你母亲不利。”

“你母亲?”他摇了摇头,“这个称谓不中听,重说。”

袖笼下的手紧紧握成拳,她横下心改了口,“我不会对婆母不利,你尽管放心。但我有个要求,你不许难为闻嬷嬷。她不过服侍了我几年,和许家没什么牵扯。”

他凉凉一笑,“那就要看你的了。规规矩矩做你的余夫人,那么就天下太平,你在乎的那些人,也都能好好地活下去。”

如约咬着唇,没有应他。也许一味地忍耐,会让他得寸进尺,她抬起眼直视他,“我心里有个疑问,一直想请问大人。你到底为什么要娶我?是为了彰显你一手遮天的能耐,还是真心实意想和我做夫妻?”

这下轮到他沉默了,两个人就这么眈眈对视着,谁也没有退让。半晌才听他说:“我看上了你,自然想和你做正经夫妻。”

如约一哂,“可我没有瞧出大人的真心。你拿杨稳和闻嬷嬷,不停地威胁我,正经想过日子的,是你这样做派吗?”

这番话竟让他认真思忖起来,目光里也多了几分探究,“抛开那些人,你会心甘情愿跟着我?要是我让你拿亡父亡母发誓,你敢吗?”

毕竟不是对感情一往无前的少年,他看见她眼里闪过的彷徨,就知道她在和他耍花腔。针锋相对无非败兴收场,他话风一转,给她递了个台阶,“就说你对我的称呼,大人长大人短,实在过于生分了,我的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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