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回落在卢宛身上惊艳的目光,昭平长公主笑意慈和道:“快快起来,坐罢。”
深觉不能再让崔玉娘明里暗里,冷嘲热讽的谢芙,这会子也主动同卢宛攀谈,亲亲热热,宛如姐妹的模样:“宛娘,你怎么过来得这般晚?方才我还四望寻你呢。”
看了眼神情嗔怪,言语热络的谢芙,卢宛浅浅一笑,解释道:“是我一时只顾着赏景,耽误了些时辰。”
“原来是这般。”
谢芙笑着,把玩着手中芙蓉团扇,不动声色地望了一眼崔玉娘,想在她面上看到因为自己与卢宛感情深厚,而气恼扭曲的面容。
可是显然,崔玉娘比她更能沉得住气,更有祸水东引的心计。
“宛娘你莫要再谦虚了,方才你的琴声我们皆都听到了,可真是如听仙乐耳暂明,整个京城,不,是整个大寅,在琴之一处恐怕都难能有人出你其右。”
“是啊,宛娘,你的琴奏得真是愈发好了。”
水榭中的闺秀们皆是出身世家高门,此时此刻,或娓娓而谈称赞卢宛,或举目赏景含笑不语,皆各怀七窍玲珑的心思。
谢芙沉默下去,虽面上还在笑着,但那笑容却愈发勉强,攥着扇柄的纤纤指节,也愈发绷紧发白。
终于到了过午宴罢的时候,憋闷了满腹怒气的谢芙看着卢宛,虽尽力热络友善,神情却还是有些皮笑肉不笑的牵强。
只听她笑道:“宛娘,咱们两个手帕交也是许久未曾见面了。等何时有空,你来我家府上,我们再一道切磋精进琴技罢。”
卢宛浅浅笑着颔首,答应了谢芙的邀请。
顾盼生辉的桃花笑眼,更是教谢芙瞧着刺眼不痛快。
卢宛走后,谢芙望着她袅娜娉婷的背影离开御苑,方才冷哼一声,一挥衣袖,快步离开。
而走出御苑的卢宛,身侧的贴身女使不禁向她轻声嘀咕:“谢二姑娘怎么瞧着心情不佳似的,皇室衰微,长公主是皇帝嫡亲姑母,如今都要对她处处维护讨好,真搞不懂……”
看了一眼身侧的女使,卢宛截断了她的话:“丹橘,慎言。”
女使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忙住了口。
其实,蕙质兰心的卢宛,又怎会瞧不出谢芙的那点子异样?
谢芙小卢宛一岁,两家都是高门大户,她们曾是要好的玩伴。
可是渐渐地,随着年岁增长,这对手帕交之间的情意愈发淡泊如水,趋于陌路。
卢宛脚步未停,思绪却因着今日谢芙明显的醋意沉沉,嫉妒心起,而想到了一桩几年前的旧事。
那时,许家大秀十四岁,因着祖父曾是诗画双绝的闻名学士,有着深厚家学渊源,而写得一手好诗。
谢芙对她情绪平平,明明不甚喜欢,甚至有时言语之间故意夹枪带棒,敌对寻衅,之后却又带着其他闺秀一道对许家大秀明褒暗贬。
只是女郎间的口角捧杀,倒也罢了,寒食踏青,中宫赐了青团,许家大秀与谢芙几个闺秀一道过廿四桥,却莫名坠到了桥下,摔的头破血流。
待到衣衫尽湿,昏厥不醒的许家大秀被侍卫救起,中宫按例询问时,谢芙却是疑惑无辜的语气。
“她自己不小心坠入河里的,同我们有何干系?”
谢芙出身权势煊赫的谢家,外祖父是荥阳郑氏的掌权人,而许家大秀,不过是有才名的清贫寒士的孙女罢了。
她摆明了要带人欺负霸凌许家秀,许家虽然气愤,又为之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