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开了又合,柳逢与孟大夫均已离去,屋内仅剩一道玄色身影尚坐在床沿。
柳柒没有回头,淡声问道:“你还不走?”
云时卿正色道:“你腹中的胎儿或许与昆山玉碎蛊有莫大的联系,在未找到那位祭司之前,还是别胡乱折腾了。”
微顿半晌,复又笑道,“如今右相之位尚且空缺,陛下既未提拔他人,想必是特意留给我的,只需一个契机,下官又能官复原职,与大人平起平坐。大人还是留些力气来对付我这个奸佞之臣吧。”
柳柒冷笑:“你可真有自知之明。”
云时卿心情愉悦,丝毫没在意他的嘲讽,反而疏懒地倚在床柱上:“大人饱读诗书,可知周武皇为何在重用狄相之际,还要把来俊臣这位大奸大恶之徒收为心腹呢?”
柳柒沉吟不语。
云时卿道:“万物相生亦相克,有清便会有浊,有静便会有动,驭臣之术亦是如此。常言道,为君之道在于制衡,是为控而不死、纵而不乱。若天下皆是贪官污吏,恐将民不聊生、国祚难延;可天下若全是清廉贤臣,百姓未必安宁,国家也不见得会太平。”
柳柒道:“你这是在变相抬举自己,以为陛下没了你便无法治国安邦了?”
云时卿道:“不尽然也。”
许是知道这张利嘴有多能言善辩,柳柒不再与他交谈,当即下了逐客令:“天色已晚,云大人请回罢。”
云时卿转过头看了看他,笑道:“大人保重,下官改日再来探望你和孩子。”
柳柒呼吸一凝,忍了又忍才没有说出那个“滚”字。
殿试在即,昭元帝最近正忙于择取考题,朝中亦无甚要紧事,遂令百官休沐了几日。
在这几天时间里,柳柒将所有能落胎的法子都尝试过了,却都没有半点成效。
他不禁怀疑腹中是否真的有个胎儿存在,可一切迹象都表明,他的的确确怀有身孕。
今日承昭元帝召见,他去宫中协助昭元帝整理了考卷,离开御书房时,他向皇城司指挥使徐靖询问了查探进度,徐靖歉然一笑,说道:“那人是个老江湖,隐迹得当,一时半会儿恐难查到,柳相再耐心等一等罢。”
柳柒眉心不由蹙紧。
再过半月便是蛊毒复发之时,他能等,可是昆山玉碎蛊不能等,他的肚子也不能等。沉吟半晌后温声道:“有劳徐大人了,若徐大人能在月中之前查清此人的身份,本官必有重酬。”
徐靖拱手道:“卑职尽力而为。”
如今已进四月,气温早已回暖。柳柒回府后便褪去了官袍,着一身轻装简服去了书房。
他平素爱看些志怪传奇,时常从鬼市里淘些奇书回来,有一个书柜上摆满了新旧不一的书册,此番得闲,便寻了一本捧在手里,转而坐进院中的摇椅里仔细翻阅。
不多时,困意来袭,他撑着眼皮将这话故事看到最后,其中有一句话煞是醒目,顿时驱散了他的睡意。
——“妾已有孕,不可与夫君再[]同房,恐将孩儿害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