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宣缘嘴角一撇,道:“方才叔公还说我热情呢,哪有什么下流之处?”
不待陈父继续开口,她已经快步上前问好,端的是公子雅态,好似方才险些对“父亲”翻白眼的人不是她。
但她莫名其妙挨个点起名来,从叔公开始转着圈的问好,绝不厚此薄彼,搞得其他人一头雾水,又不好有什么异议,只微微颔首示意。
转到陈仲因亲爹这一边,杜宣缘用与前边一般无二的寻常口吻道:“大伯,二伯,三叔,四叔。”
也许是她的语气太过自然,话刚出口的时候众人还没察觉什么不对。
下一刻,回过味来的陈家人面色齐齐一变,而陈仲因的父亲先是一愣,随即面上浮现出勃然大怒的神情,险些起身当众教训这个逆子。
而无人注意的角落里,刚刚顺着墙根溜进来的陈仲因还没寻好偷听的好位置,先闻言愕然看向杜宣缘——她是故意的。
“大逆不道!”身为陈家现在的家主,陈仲因的大伯率先越众而出,“腾”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跛脚的椅子被他哪硕大身躯一晃,“哐”一声翻倒在地,突兀而刺耳的巨响霎时间将氛围拉入一触即发的紧张境地。
这些话打在陈仲因身上,他从来淡然处之,可此刻确实杜宣缘替他承受这样的压力,竟叫他泥捏的人形里窜出些急切的火气来。
陈仲因下意识近前两步,“梆——”踢中案桌的闷响在此时此刻格外显眼。
他踢到东西的时候本能低头查看,短短一个转头的工夫,再抬头时只见数不清的眼睛盯着他。
假如人眼会发光,陈仲因现在肯定是一个聚焦点上的光球。
看着他局促不安的模样,杜宣缘忍俊不禁,主动出声道:“你怎么来了?这里空气质量不行,满地的脏东西,待久了对身体不好。”
虽说前厅被杜宣缘连夜置换上专门用来“待客”的破烂家具,但玫夏和招禄这两个勤快人一向打扫仔细,地面不说光可鉴人,也称得上干净整洁——所以脏东西是什么?
在场的客人们都是年长者,顾及自己的身份,更何况因此发难,不是有对号入座之嫌吗?
是以这群人各个都跟吞了苍蝇似的,却没人反唇相讥。
只有人将矛头对准那看上去娇滴滴的小美人,冷笑道:“什么人都有资格到我们面前丢人现眼,无知妇人怎配入此?”
陈仲因垂眸,表面很平静,实在藏在鞋里的脚趾正在拼命抓地,试图在如此多人的注视下悄悄挖个坑溜走。
就在此时,杜宣缘径直上前,握住陈仲因的手,笑道:“我家里的人,出入家中的房间,总比过来凑热闹的阿猫阿狗有资格。”
她又轻拍陈仲因的手背,笑道:“回去休息吧,我知道你不喜人多,且相信我,不必担心。”
声音温和又儒雅,与方才那不着调的模样判若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