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兰萧耳朵一动,他本不会在意两位路人的对话,可他一向记忆力极好,对这人的嗓音是极其熟悉的。
他转头看去,当年那个卖书郎的儿子已经身为人父,正揽着自家夫人,跨进驿站。
他的夫人抱着一个苦恼的奶娃娃,正不耐烦地哄着,看到傅兰萧时微愣,随后脸上一红。
而另一个人也注意到了他,确切的说,傅兰萧是个很难不让人注意到的人,他就算受着伤,腿脚不便,举手投足间,也与驿站中的所有人格格不入。
他好似回忆起了傅兰萧是谁,一时间没敢动,不知道是生硬地装没看见,还是热络地跟这位贵人打招呼,可他现在的衣着……是不是又……
“你看看,这样写成吗?”
黛争的手肘轻轻捅了一下傅兰萧,让他回神,“有什么纰漏,我再改。”
明显,罗文之也听出来,这是黛争的声音,他眼睛瞪圆,几乎不敢相信当年那个闹的沸沸扬扬的大火的主人翁,竟然有朝一日又回到了汝城。
在他还未能做出反应时,傅兰萧和黛争已经寄出了信,两个人平行而立,准备离开驿站。
“黛、黛……”他不知道哪里生出的勇气,结结巴巴地开口。
他的声音太小,黛争并没有听到,裙摆已经飘落门栏,
“你看什么呢?怕不是别家的小娘子好看?”
“没、没有,你也莫看了,他们不是随便看的……”
“什么意思,你说清楚呀!”
黛争不是没有看到罗文之,她只是不想与他相认,实在没有必要。
她看到了他的孩子,不禁唏嘘,时光匆匆,他们都开始为人母为人父,有人离去,又有新生命降生,周而复始,一切又是新的开始。
她曾经想活的更好的愿望,如今实现了吗?
“等人来接我,你……你会留在汝城吗?”傅兰萧眼神闪烁,又急于求证。
“我定不会再留在这里,你也不要来找我,不然我肯定被人指指点点,烦都要烦死了。”黛争对傅兰萧的态度,就像是普通夫妻间的拌嘴,没有任何尊卑之分。
“那你要去哪里?等我忙完手上的事,除掉黎国,我就来找你。”
“你日理万机的,哪有忙的完的时候?”黛争想了想,心平气和地说:“我之后估摸要去金陵吧,我一直很想去,就是你从开始就拦着,一直没去成。”
恐怕,她这辈子都无法挣脱他,如果他永远是这个态度,时不时见他一面,对于黛争来说,还可以接受。
只要不提过去,她对他的情绪就不会起伏的厉害。
傅兰萧知道她不会回宫,但他们还能继续见面,便是好的。
他感受到她的态度的软化,知道这是一场持久战,他总有再次得到她的时候。
“好,那你到了金陵,一定要给我写信,然后等我过去。”
他恋恋不舍地抓住黛争的手,重重吻上她的手背,好似他们即将要分离一般-
次年谷雨,秦淮河旁,黛宅前立着一架十分奢华的马车。
黛争正在宅中吃着长寿面,忽闻蕴生从从前门跑过来,他又长高了不少,模样越来越和黛争相似。
“阿娘,父皇来了。”
“早不来晚不来的,他怎么偏偏这时候来?”黛争慢条斯理地吃下第一根面条,就看到傅兰萧兀自闯了进来,他的一头长发重新生了出来,高束起一根马尾,随着他的动作正不断往两侧飘荡。
“黛争。”他的笑意渐浓,“我知你今日生辰,所以我掐好了日子来的,幸好赶上了。”
他挥了挥手,让侍从将马车上的都搬下来。
“你怎么让戚无也搬东西?”黛争看着指挥着众人的戚无,“他受的伤可不比你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