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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46岁了,你以为我这个年纪找对象还像以前年轻的时候,坐那儿等着就有一堆男人围上来吗?”楚娟坐在门口,看着门外的垃圾桶,闻着随着夏天到来越发难闻的味道,想要破口大骂的话最终化成嘴里含糊的嘟囔。
封灼灼已经不是那个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孩子了。
封灼灼看着楚娟可怜又可恨的样子,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她不知道,楚娟为什么能把人生过成这个样子。她偶尔会回想当年父母相处的样子,楚娟不开心的时候居多,开心的时候是很少的。在封灼灼的记忆里,楚娟好像一直很暴躁愤怒,而父亲封林晚一直很冷漠。
封灼灼记得,她五六岁的时候,楚娟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在封林晚面前做小伏低了一段时间,但封林晚似乎毫不领情,依然那么冷漠。楚娟因此情绪失控,这才报复性出轨,出轨对象是封灼灼同班同学的爸爸,在封灼灼7岁那年事发,闹得满城风雨。出轨对象迅速重回家庭,说是楚娟勾引他的。
楚娟名声扫地的那一年,封灼灼在学校承受着同学们的讥讽嘲笑,被排挤,被校园霸凌,而所有这些,楚娟一无所知。因为那个时候,楚娟连自己的那点情绪都处理不了,无暇顾及女儿。
现在,封灼灼会嘲笑楚娟吗?
不,她只觉得心中无比悲伤。
33人家没看上我
楚娟在封灼灼租的房子里住了下来。她心情不好,看什么都不顺眼,尤其看不惯小三花。
看到封灼灼不管什么时候下班,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找小三花,给它喂猫粮,铲屎,换猫砂,楚娟像个孩子一样莫名吃醋,“这是你生的吗,怎么你对小三花比对亲娘还好?你这么对它,是指望你将来死了它会给你送葬吗?”
也不知道楚娟活到这个年纪是从来没有养出一点情商,还是从来不把情商用到女儿身上,她说话尖酸刻薄程度随着年龄的增长和际遇的不如意与日俱增。
封灼灼非常厌恶她这一点,每天下班回家,要深吸一口气才进屋。
垃圾桶旁污浊的空气也比屋内多三分自由。
“怎么这么晚,我快饿死了。”楚娟第一句话就让封灼灼烦躁。
不知道别人的妈妈会不会关心孩子,反正在楚娟身上,封灼灼难以捕捉到。
“现在才7点,这个时间能到家对我来说就是特别早的。”封灼灼说,“你饿就自己吃,跟你说过了,我下班时间不固定,吃饭不用等我。”
“我难得做了你爱吃的鱼。”楚娟有点委屈。
封灼灼心想,哟,捕捉到一点来自妈妈的关心。
“什么鱼啊,闻着真香。”封灼灼决定捧个场。
“鲫鱼汤。做好有半小时了,现在喝温度刚好。”看封灼灼笑了,楚娟也快乐起来,她忙忙叨叨去盛饭,又跟封灼灼讲今天上班的时候遇到的奇葩客人。
一起住了三天,每一天,楚娟都要跟封灼灼讲她上班卖衣服时见到的人。
楚娟这一辈子就做了一种工作,卖衣服。年轻的时候在商场柜台里卖当时当地最时尚最贵的衣服,际遇不好的时候在超市打折区卖二十元三件的衣服,总而言之,她做这一行大半辈子,从来没想过干别的,也许因为她真的喜欢做这个,也许仅仅因为她懒得想太多。
任何一行做久了,再愚钝再不思进取的人也能总结出一套自己的心得。
楚娟的心得不在于如何卖货,在于如何看人。她能从一个女人付钱时的脸色看出她刷的是谁的卡,她能从一个男人付钱时的爽快程度判断这对男女是什么关系,上没上过床,处了多久。她研究这些几十年,每一次讲起来依然乐此不疲,对于自己的判断十分得意。
封灼灼小时候听个热闹,现在听出门道了。
“你专门盯着男女关系研究,几十年了,研究出一个什么答案了?”
“啊?”楚娟一脸茫然。
封灼灼心中了然。楚娟关注点几十年如一日都在男女情情爱爱的那点事上,的确学到一点能耐,但她从来没有意识到这份能耐究竟在实际生活和男女关系上对她有什么指导价值,又能如何加以运用。她好像仅仅是发现了一些有趣的现象,然后当个谈资炫耀一下,就完了。
难怪几十年如一日做着服装售货员,还一年不如一年。
封灼灼喝着鱼汤觉得腥,她喝了几口放下了。
楚娟自己不爱吃鱼,看封灼灼一条鱼吃了几口就不想动了,就问:“你还给猫留鱼肉呢?也太惯着它了,吃完饭喂点剩菜剩饭就行了,还有鱼骨头给它,这就是大餐了。”
“小三花吃不了鱼骨头,它才多大。”封灼灼叮嘱,“我们吃的饭菜油盐重,还辣,不能给猫吃。它有猫粮和罐头,喂它那个就行。”
“谁家的猫不是剩菜剩饭鱼骨头养大的?一个流浪猫,养得这么娇贵,你挣了多大的钱?”
楚娟说着声音越来越高,那熟悉的教训的口吻让封灼灼条件反射地想反驳,想到楚娟失恋正伤心,忍了又忍才把话吞下去,但胃口彻底没了。
她们俩在一个屋檐下和平相处十分钟都难。
“我去遛猫。”封灼灼随便找了个理由抱着小三花出门了。
楚娟在她身后恨恨地喊:“从来只有遛狗的,谁听过遛猫?你就是嫌弃我!”
封灼灼充耳不闻,顺着巷子一直走。老小区,路灯不太亮,但月色很好。封灼灼抱着小三花,它倒也乖巧,好奇地趴在她肩头看什么都好奇。小小的身躯传来温暖的热量,有车经过时,它会把头埋进封灼灼的脖子里,爪子牢牢抓紧她。像一个惶惶不安的孩子,把t封灼灼当成唯一的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