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无双端着面盆走进来,乍见苏瑾醒转,不觉喜极而泣,“小姐你终于醒了。”
“我、我怎么会在这里?”苏瑾一怔,她记得自己跪在洛府门前,哪怕她喊哑了嗓子也无人理睬。洛府的大门,终究没能为她打开。
无双一抹脸上的泪,“是如风大人送你回来的。”
苏瑾凝眉,“谁是如风?”
闻言,无双显得有些慌乱,“就是、就是侯府的……”
话还未完,安绍卿与如风却一前一后的走近门。无双担忧的望了苏瑾一眼,只得冲安绍卿行礼,无奈的退出去。
“你是谁?”苏瑾面色微白,依靠在床柱上。
“苏姑娘的记性不好,难道忘了之前我说的话?”安绍卿端坐下来,背对着苏瑾,顾自斟茶喝着,旁若无人的姿态宛若这里的一切都是他的归属。
苏瑾的脑子嗡的一声,脱口而出,“安绍卿?”
“放肆,这是侯爷!”如风呵斥。
“无碍,都是自家人。”安绍卿放下手中的杯子,眸色如霜,不待一丝情愫,“你可考虑清楚?”
“我不会……”
还不待苏瑾说出口,安绍卿骤然转身,冷冷直视她微白的容颜,“你不要你爹的命了?”
羽睫霎时扬起,苏瑾不敢置信的盯着安绍卿绝傲的姿态,他就像高高在上的神祗,浑身上下散发着冷漠无情的温度。视线所到之处,滴水成冰。
“你说什么?”苏瑾哽咽。
“你爹已经答应用你来换他的命,所以从明日起,你就是侯府夫人。”安绍卿不冷不热的说着,目光带着几许嘲讽,直视她的狼狈。
“不会的!我爹不会这么做!”苏瑾奋力嘶喊,她的父亲怎会拿她去换取性命?若不是因为她,苏信不会束手就缚。所以无论安绍卿说什么,她都不会相信。因为,那是她的父亲。
“不管你信不信,这是事实。”安绍卿一步一顿走向她,目光愈发清冷,“要知道,一个人若想活下去,就必须不折手段。你爹会这么做,只因他不想死。”下一刻,他骤然捏住苏瑾精致的下颚,笑得无比讽刺,“好好准备,做我的夫人。因为你,苏府满门得保,你爹也能因此活下去。所以,你该觉得庆幸自己长了一张倾世姿容。”
苏瑾垂下眼眸,顷刻间心死如灰。
用自己做交易,换那么多人的性命,她该庆幸?她是否还应感恩?这样的交易,值得!可是,她为何一点都无法释怀,仿若身体里某样东西被生生剜去,疼入骨髓。
安绍卿走的洒脱,甚至不屑回头看一眼她的绝望。
如风伫立门口,轻叹一声,终是什么都没说。有些话不说,是因为结局注定,多说无益。有些话不能说,是因为没有必要知道得太多。
无双轻手轻脚的走进来,扑通跪在苏瑾床前,泪若雨下,“小姐你走吧,别管我们。就算老爷知道,也不会怪你的。”
羽睫轻轻煽动,苏瑾清浅一笑,却不慎落泪,“我还能去哪?爹的命,你们的命,都系在我身上。我若一走,你们都得死。我不想你们死,你明白吗?”
“无双不怕死。”无双斩钉截铁,“当年若不是小姐捡我回来,无双早已饿死在路边。没有小姐,就没有无双今日。小姐,无双愿意为小姐死。”
苏瑾的唇轻轻颤抖,忽然泪如泉涌,“我已没有退路。”
放眼天下,能救苏府、能让父亲活命的,唯有安东侯府、唯有安绍卿。所以她只能答应,只能往前走。就算她要回头,已无退路。
无双掩面,低低哭着。苏瑾低眉,泪流满面。
安东侯府张灯结彩,花轿迎门,苏瑾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无双亲手为苏瑾盖上的大红喜帕,转身却跑出了房,一个人躲在角落里低低的哭。她还是没能忍住,自小伴着苏瑾长大,看着苏信将苏瑾捧到了天上,苏瑾从未受过丝毫的委屈。
如今的境况,无双只觉心寒,只为苏瑾心疼。
侯府的婚礼,并没有想象中的喧嚣,反而简单平淡得出奇。蒙着盖头,苏瑾一身大红喜服,将婀娜的身段衬得绝世。流苏金丝绣鞋面上,嵌着两颗不大不小的夜明珠,与身上的珠翠混合着,每走一步便发出清脆的碰撞之音。
安绍卿没有邀请辽州城里的任何人,只是府中家丁围观。没有世俗婚礼中的任何礼节,连夫妻对拜都被省略。苏瑾忍住眼泪,由喜娘搀着,走进空荡荡的新房。无双远远守着不忍上前,只怕自己哭出声来,会给苏瑾惹下灾祸。
说是侯府娶亲,却比寻常百姓都不如。即便纳妾,也该有三媒六聘,如今除了聘礼,苏瑾什么都没有。什么侯府夫人?所有人都知道,不过是个死刑犯的女儿,夫人这个称谓,她不配。
安绍卿还是寻常模样,没有喜服,没有喜悦,还是那副不屑的轻慢。紧闭的房内,安绍卿端坐桌案前,幽然品着手中的美酒,“自己把盖头拿下来,戏演完了。”
苏瑾心头一颤,他既如此厌恶,何苦娶她回来?纤纤玉手迟疑了一下,终于将自己的盖头缓缓取下。人生的另一段路程,竟是从此处开始,心底悲凉哀戚,“你既不喜欢,何必娶我?”
“你嫁给我,是为了苏家。而我娶你,是为了折磨你爹。这个答案,你可满意?”安绍卿笑得邪肆无比,手中的杯子高高举起,在她眼前晃了晃,忽然狠狠砸碎在地。锐利如刃的眸子,骤然盯住她美丽无方的面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