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墨言缓步上前,内力暗自动到掌心。莫问离最忌动怒,不然又会头疼几天。这些年来,一旦遇上这样的事,都是君墨言动手,前几年这样的事还多,这几年下来,这还是头一桩同时惊动他们二人的事。
无思的脸色渐有些难看,眯了眯眼睛,丢了叶片,从脖子上拽出了一枚金哨。
“阿沧,你当真一丝情份不念,还要拿梦丹给你的定情信物,毁了我们吗?”
倒在地上的梦蝶早被哨声惊醒了,捂着淌血的耳朵愤怒地质问他。
“是你们毁了我的大事!”
无思咆哮着,把金哨放进了双唇之中。一声又一声尖锐的声音惊动林中鸟兽,一时间飞禽走兽四处奔逃,咆哮声、嘶吼声、尖鸣声乱成一团,飞砂走石。
“生来无情,莫望多情。”
梦蝶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悲哀地看着无思,一条金色的蛇从袖子里滑出来。顺着她沾血的指尖滑落在地上,滋滋地吐着信子,一双眼睛居然也渐渐成了金色。
“去吧,蝶儿。”
梦蝶指着无思,沙哑地出声。
无思猛地看到了地上那金色的蛇,愕然地松开双唇,金哨坠下,打在他自己的心口上。
“怎么还有一条?”
“这才是蝶儿,那一条,是我准备送给你与妹妹第一个孩子的礼物。我们没有阿娘,你们孩子的守护蛇,理应由我来送。我从你们订亲时就开始准备了,每日晨昏,以我的血来喂养它,从此之后,它会代替我好好守护你们的孩子。阿沧,直到方才,我还抱有一丝希望,你会收手,随我回去。”
无思完全怔住,呆呆地看着她。
风把梦蝶的头发拂乱,她无力地垂下头,苍白的双唇轻轻颤抖,一字一顿地说:“此生此世,我不能爱你。我希望它会替我去爱你。阿沧,为什么,不可以跟我回去?富贵,真的那么重要吗?那晚,你摘了野花,悄悄放在我枕边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欢喜?”
“梦蝶……”无思的喉头颤了颤,
“金哨是用梦丹的头发和眼泪、鲜血喂蛊炼成,代表忠贞、矢志不渝的爱情,永远不分离的夫妻。你明明知道吹响哨子,她却不在身边,她会死的……阿沧,你答应过我,会好好爱她。妹妹那么爱你,每日每夜,求我不要伤害你。哪怕,她替你受了那么多罪……阿沧,我们姐妹待你,难道还不够真心吗?”
梦蝶慢慢跪坐下去,捂脸哭泣。
“我要妹妹,你只能去死了。”
无思喉头猛地颤了几下,慌慌地低头看向那条渐渐逼近的蛇。
“我要用你的血,收回她赠于你的情人血,去救回妹妹。阿沧,我不再爱你了。永远都不会再爱一个人了。”
梦蝶的声音渐渐轻了,轻不可闻,被和着月光的风淹没,只剩下她轻轻的喘息。她的脚边,一株凤尾花轻摆着瑰色的花瓣,怜爱地抚着她受了伤的小腿。
远远的,苏语扭头看过来。她听不到声音,但看得到这边的情形。她悲悯地看着梦蝶,无数的女子一生,无非是想看着至亲的人幸福,不管多辛苦也都甘之若饴。梦蝶用尽力气,把爱情悄悄收藏,她要成全妹妹的爱情,守护家人的幸福,而现实给她的,却是失望。
她想回去扶梦蝶离开,刚迈开一步,只见无思突然就往后猛地退去,一条金蛇猛地窜起来,狠狠咬住了无思的咽喉,蛇尾圈圈围上去。
无思的刀削上去,金蛇的身体断开,但牙中的毒液还是注入了无思的喉中。他不敢相信地看着梦蝶,不敢相信她选择的是同归于尽的惨烈。
“无思啊……”梦蝶往前爬了两步,仰起了泪脸,痛哭起来,“我陪你去,你就忘了这些吧,让妹妹和阿爹好好活下去……就算没有富贵,我们也会好好的……富贵虽好,不可强求。粗茶虽淡,我心在你身上啊……”
无思猛地跪下去,金蛇从他的脖子上脱落下来,跌到他的手边,他颤抖着,慢慢抬头看向梦蝶,喉头动了动,想说什么,嘴中却有大口的乌青的血涌出来。
梦蝶也捂着心口,蜷缩起了身体,疼痛让她不停地颤抖,手却努力伸向了无思的方向。
无思的嘴角慢慢扬起,笑了起来。
苏语发现,他笑的时候还真的挺向莫问离的。
“要救吗?”莫问离扭头看向梦蝶,拧眉说:“这么个小美人,若死了,真有些可惜了。”
“你想收着?”君墨言问他。
“你这人就是这么下作,遇上女人就想收着么?”莫问离骂了句。
君墨言脸顿时就黑了,瞪他一眼,拂袖走开。
莫问离走到梦蝶身边,看了她一会儿,淡淡地说:“殉情而死,蠢到极至。你阿爹和你妹妹,也会跟着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