怔坐片刻,她从怀里掏出锦帕,拿起毛笔,想写几句话,却想不出写什么,犹豫半晌,翻了胭脂膏子出来,在唇上厚厚抹了,再往锦帕上一吻,锦帕上便多了一个鲜艳的唇印。
她捧着锦帕看看,鸳鸯戏碧水,唇印在水上,他收到这锦帕时,会不会特别高兴?不过,此时正战事吃紧,又会不会让分神?
想了好一会儿,自觉无聊,都要十八岁的年纪了,还以为自己是十四岁的青涩豆蔻吗?她是王妃,理当有王妃的架子,巴巴地送这么个锦帕过去,多丢人!
犹豫了半晌,把身子探出了窗口,小心地摸着十月的大脑袋说:
“十月,你帮我把这个送给他去好吗?”
十月用鼾声回应她……呼……呼……
苏语的脸绿了,这家伙是去哪里找媳妇了吗?怎么会累成这样?明明威武雄壮的大家伙,在这样明媚的阳光之下,不应该是上窜下跳,威风凛凛地陪她招摇过市?
“懒虫。”她抱怨了一句。
十月的尾巴挥了挥,非常有力量,凌厉击风,悍然作响。
苏语傻眼了,这十月的臭性子太像君墨言了!分明不肯纡尊降贵,它是狮子,万兽之王,才不给她送这条锦帕,做这传递儿女私情的小事。
“算你狠,你主子明明说让你听我的话!”
她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
十月这回像是完全睡着了,不再摆尾巴,又或者是用这副样子来回应她的愤怒。
苏语哭笑不得,只有把锦帕叠好,放回怀中。
“娘娘。”念安去而复还,一脸紧张地跑过来,凑到她耳边说:“我看到念恩进了叶素简和秋玄灵住的小院。”
“去那里干什么?”苏语心一沉。
念安摇摇头,凑得更近了,轻轻地说:“还是从后院的小门进去的,偷偷摸摸,我还看到念恩在一边吐了好一会儿……娘娘,她是不是有喜了呀?难道是阿朗的?”
苏语心中的感觉更加糟糕。
念恩是什么人,她非常明白,若不是有人逼迫,念恩不会有任何反常的举动。凝神想了半晌,坐回书案前。
叶素简和秋玄灵都住在那小院中,叶素简一向头脑简单,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秋玄灵看上去小心翼翼,好像谁也不敢得罪,成天笑嘻嘻地讨好每一个人。
念恩,是去见哪一个?
叶素简的父亲如今正在为君墨言效力,那人虽无大才,但是人缘不错,左右逢源。君墨言正值用人之际,叶素简又是他的侧夫人,所以叶大人主动去筹粮,正干得热火朝天,据说已筹集了三十船粮食。
女子以夫为贵,而入了宫的女子,满门荣誉安危都系女这女子身上。叶素简这些日子也没闲着,和秋玄灵一起带着城中的妇人们为将士们缝制衣袜,十分勤快。
君墨言虽然还不喜欢她,但也不像之前那样声色俱厉,只令人告知她,须恪守本份。
这世道就是这样,娶进了门,就是妻,国有国律,家有家法,七出、七不出,叶素简只要不犯错,就会一直当她的侧夫人,或者今后是个小嫔妃。
苏语不知道这些女子如何想,她只感觉到这是世道和男人们对女子的极至残忍,可悲的是,一万名女子中,只怕只有苏语一人有这样的想法,其她的,都会觉得只要在他身边,那就是荣耀——
可这哪是荣耀,这是灾难!若君墨言像以前一般待她,她早就抹了满鞋底的猪油,飞快地跑了。瞧瞧这世道乱的,最适合逃跑了!
见她一动不动地坐着,念安急了,一推她,小声说:“娘娘,你在想什么?快想办法呀。”
正说话时,晨瑶身边的婢女小彩快步进来了,见这一主一仆隔窗站着,便立刻垂下头,恭敬地走到窗边跪下。
“启禀王妃,晨瑶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苏语故意沉默了会儿,才转头看向她,轻声问:“何事?”
“王爷有令,府中大小事务须向王妃禀报,不过瑶夫人肩伤厉害,实在疼能难忍,不能走动,所以斗胆请王妃移步。”小彩赶紧磕了个头,恭敬地上禀。
怎么?想欺她不懂得持家,管不好这王府的事?
苏语笑笑,轻声说:“那,就让人抬她过来吧,本妃也不太舒服。”
小彩很尴尬,起身出去。
“她装什么柔弱呢?如今您是王妃,居然让您去见她!没规矩!我想着她的样子就来气!”念安撇撇嘴角,一脸不高兴。
“念安,我说万万次,你都不记得管着你的嘴。”
“可我有娘娘您撑腰,娘娘您有王爷,再也不想怕她们了!您都不知道,上回您离开了,她们是对我和念恩的,要用鞭子抽,还要砍脑袋。尤其是您不受宠的那些日子,连好点的吃喝都不肯给。”念安立刻就说。
这不是憋屈久了吗?心里堆着多少气呀!苏语掀掀眼皮子,摇摇头,起身往外走。
“罢了,我就撑着一口气,给你撑腰吧,看你这副小气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