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武一朝,以军功著称的旧臣中,唯一一个得到善终的。
卫青。
刘彻看向林久,叫了一声,“神女。”上前与林久见礼。
卫青也跟着他一起向林久见礼,叫,“神女”。仍然低垂着眼帘。
怎么说呢,系统旁观,莫名觉得这一幕有点像高中生弟弟带同学回家玩,一起向自家姐姐打招呼的样子。
只是林久这个姐姐过于冷漠了,刘彻和卫青向她见礼时,她漫不经心地扫视过他们的面孔,等到刘彻带着卫青去红薯,她也还是远远地坐在窗台上,隔岸观火一般,看着刘彻说,“仲卿,你来——”
卫青,字仲卿。
“我们一起来,”刘彻说,“把红薯挖出来。”
然后这两个年轻人就开始徒手挖红薯。
他们合力把那口大缸掀翻了,倒出了大堆的泥土,然后他们就在泥土旁边席地而坐,从这些泥土中找到埋藏其中的红薯。
起先,他们彼此还交谈。但随着找出来的红薯越来越多,刘彻慢慢变得沉默,到最后他们两个人全都不说话了,一小堆红薯被放在他们两个人之间,两个人的视线都落在这一小堆红薯上。
刘彻忽然说,“神女说,红薯亩产千斤,可绝饥馑。”
他笑了一下,“亩产千斤,仲卿你能理解吗,亩产千斤,那是什么呀,怎么可能有那种东西,听起来像神话一样。”
卫青没有说话,他低着头,反反复复地数地上的那几个红薯,好像这一小堆红薯在他眼里如山一般多,他挨个把这些红薯拿在手里掂量重量,可又怎么都数不清数目,掂不清重量。
“但是,这是神女说出来的话。”刘彻说,他的声音有些微的飘渺,“神女说亩产千斤,就一定会有亩产千斤。”
此时此刻,他下意识看向神女,视线的变化甚至不曾经过大脑,而更像是一种本能。
他看见坐在窗台上的身影,坐在浩荡的落日和层叠的裙摆中间,什么也没在看,什么也没在注意,仿佛遗世独立。
难以形容她这时的模样,但又只需要两个字,就能形容她这时的模样。
神女!
无动于衷的神女。
沸腾的大脑忽然就冷静下来了,是了,刘彻冷静地想,神女不履足红尘,也不在意红尘中的事。她给出红薯,只是为了我。
亩产千斤,这是神迹,是神女给予刘彻的神迹。
然后刘彻忽然警惕起来,因为他看见卫青也像他一样看向神女。
他今天把卫青叫过来,和卫青分享红薯,未来他还会和卫青分享军权,分享很多很多可以分享的东西。
但神女不在其中。
之前他刻意不向神女引荐卫青,就是因为他不想和卫青分享神女,唯独神女,他不想和任何人分享神女。
可现在,卫青看向神女。
刘彻立刻就想要说些什么,将卫青的视线吸引回来。
不过,在他开口之前,卫青已经主动收回了视线,重新将视线落到了红薯上。
刘彻于是也低头看红薯,他们就这样相对沉默了一会儿,仿佛刚才那一刻的转开视线并不存在。
最后刘彻微微一笑,他指着红薯,对卫青说,“仲卿,你看这是什么。”卫青说,“这是陛下的军队。”
他抬起头。
此时落日正往天际沉下最后一丝余晖,日落月升之际最后一点辉光如燃烧之后的残灰一般,洒落在他脸上。
那么一点几乎完全湮没在灰烬中的光——
却像是点燃了滔天的烈焰!
卫青这两个字,在传世的书简中,何止耀眼夺目,简直光焰滔天。
微末出身,起于军功,年不及而立,拜大将军,封万户君侯。
关于他的传奇实在太多太多,多到几乎将他这个人堆成了一个行走的传奇。在帝国最强盛的那些年里,他拱卫在汉武大帝的皇座之下,是帝国的重剑和铁壁,奉天子令,坐镇中军,行武威于八方。卫青说,“这是陛下的军队。”
他抬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