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顿了顿,摇头?,她头?上金钗摇曳,一阵光华乱晃:“不。本?宫还不会傻到去动她——你没发现?你父皇本?想压住此事,偷偷把冉乐送走?吗?她早年还有?策论流传民间,这几年却从未参政,任何朝政议题从不表态,一年到头?甚至没几天在京城,谁会相信这种人有?野心。”
谢旻嘲弄道:“表姐本?来就没什?么?弄权心思,您以?为谁都像您。”
皇后沉声道:“本?宫是在为你铺路。”
谢旻长?眉一拧:“拿我老师的血铺的通天之路吗?!”
皇后深吸了口气:“这都多少年了,还不能翻篇吗?”
“不能。”谢旻面上带笑,语调却冷然,“您唤儿臣来,若是想说?,在父皇心中表姐分量更重,让儿臣多加提防小心,那不必再说?了。”
他拂袖而?去,出了坤宁宫,快走?到殿前,忽然听到后面传来一声“旻儿”,也只是挑起个谦然的笑,温和嘱咐宫人:“照顾好母后。”
雨声愈发大了。随侍小跑着过来,给阔步前进?的太子撑起伞,问道:“殿下这是去哪?”
“公主府。”
公主府内,宣榕正对着雨帘发呆,忽而?听到身?后有?脚步传来,很狐疑的声音:“姐,你烧衣服了?”
历来贵族有?“不服浣濯之衣”的臭毛病,若有?谁能穿洗过的衣服,绝对会被记入史书称赞。这是约定俗成的风气,也因浆洗后的丝质刺绣彩衣也容易褪色,只能被送回拆解,或是干脆付之一炬。
但?谢旻还真没想到宣榕会这么?做。
宣榕回过神来,摸摸鼻尖,神色略微不自然:“烧了件洗不了的外衣。阿旻,你怎么?来了?”
相思
“宫里闷,出来走走。天机部查细作抄了?一堆人,空出?不少位置,多方势力想塞人进来,懒得跟他们虚与委蛇。”谢旻没跟宣榕客气,径直走到?亭下落座,端起新煮的茶一饮而尽,
又道?:“还有不日春闱,凡事都等定夺,父皇本是嘱咐我跟礼部老臣学点章程,但他们暗地相斗,拿着鸡毛当令箭,想着福泽门生、提携亲眷,一个不留神就被他们当刀使了,瞧着也烦——今春新茶?”
宣榕笑他:“哪有新茶二月就采的,最早也得等清明。舅舅是想让你多看多思,长点心眼。”
但大家都心知?肚明,去年章平替考案水落石出?,帝王破天荒指示太子跟完礼闱全场,是?警告众人不可再为非作歹。
这次春闱,必将是?近几年来,最为公平的一次。
果然,谢旻也笑:“再多心眼,一身八百个,人不成筛子了?。别?给我使坏就谢天谢地了?。”他将茶盏放下,制止随侍添茶,顺口道?:“等春茶进贡,我差人把东宫的份额给你送来。表姐是?在写?什么?”
豆大雨珠噼里啪啦,被亭外密匝的竹林遮去七分?,又被纱帘挡住三分?,只剩湿润的风,吹进烘了?暖炉的八角亭内。
微微吹起一角墨迹尚未干涸的宣纸。字迹俊秀挺拔,自?成风骨。
谢旻瞧着好奇,捻起一页观摩,念道?:“天山雪后海风寒,横笛偏吹行路难……好字!怪不得表姐你曾说卖字资游,寻常小楷也就适合誊抄佛经,还须这种筋骨有力的字迹,才卖得上好价。”
宣
榕失笑道?:“阿旻你又来了?。不过随便写?写?塞外诗词,解解闷。”
谢旻调侃道?:“当真?这布局端正规矩,比你寄回的家书都工整,不像信笔闲写?,倒像是?给小孩启蒙,特意写?得笔画分?明。”
宣榕:“……”
谢旻还不知?误打误撞戳中真相,越端详越满意,道?:“姐,这套能送我吗?我回去装裱起来。”
宣榕不动声色抽回那?页纸,用镇纸压好,委婉拒绝:“塞外诗有什么好装裱的,明儿给你写?《封禅书》,等你有朝一日,泰山封禅,定能派上用场。”
谢旻大惊失色:“我是?真心想装裱起来的!”
宣榕坦然回视:“我也是?真心想能派上用场的。没开玩笑。”有时?候高处甚孤寒。无人可以推心置腹,否则极易被投其所好,然后酿成大错,她若有所思地问谢旻:“说吧,和舅母又吵什么架了?,大雨天还往我这里赶。”
她家是?两位长辈开明,这位表弟可就够呛。果然,半晌沉默,谢旻才道?:“不是?大事,没吵。她让我提防你,我觉得不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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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榕本来提了?笔续字,闻言一顿:“提防我什么?”
谢旻避而不谈:“她再疑神疑鬼下去,得把自?己逼疯。一会嫌弃楠楠在宫里碍眼,一会又怕人出?宫,会勘破当年秘辛。反正东宫都是?我的心腹,懒得管她了?。而且最近她还老是?觉得有刺客近身,那?是?天金阙,怎可能有人来去自?如?”
宣榕却放下笔,正色道?:“阿旻,我很高兴你主动和我说此事。但你放心,我只想看你登顶封禅……”
“我知?道?。”谢旻闷声打断,“我只是?觉得……很压抑。儿幼总角一堂,识书习礼,有人死?了?,有人胜了?,有人失怙。哦咱俩还得为小时?候看不上的事情‘提防’,我很害怕。”
“害怕什么?”
谢旻道?:“害怕我会有朝一日面目全非。”
宣榕否认道?:“不会的。不过,你怎么不提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