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缕虚影从躯体里分离出来,果然没有惊动周围那些看守他们的僧众。
沈放瞥了一眼被灰布遮挡的唐卡壁画,心中其实也十分好奇,但考虑到正事要紧,现在已经是寅时,留给他的时间只有一个多小时,所以还是忍住了冲动。
魂体飘回到第九层,也就是地上一层,正好看见几名身着红色僧袍的年轻僧人,似乎正在向先前那名黄色僧袍的主事大和尚汇报什么。
只听一个年轻僧人苦涩道:“都监师叔,这些人实在冥顽不灵,已经完全被大轮寺的那些妖僧蛊惑,任我们怎么解释他们都不肯相信,还有,大轮寺那些妖僧似乎也察觉到我们所有行动,开始散布谣言,说凡是进了布达拉宫的人,全都被我们给囚禁起来了,现在别说本地藏民,就连许多原本想要进来参观的外地游客,都开始避之不及,根本不听我们说话,见到我们上前,马上就躲得远远的,该怎么办呀?”
那大和尚叹了口气道:“唉,能救得了多少,是多少吧。”
另一个年轻僧人忿忿道:“正所谓好良言难劝该死鬼,大慈悲不度自绝人,反正我们已经仁至义尽了,他们既然不理解,还宁愿相信那些妖僧,以为我们是想要害他们,那就由得他们自生自灭算了。”
“扎嘎吉,不要胡说八道。”那大和尚皱眉道:“佛曰,世人皆愚昧,但佛祖这不是在嘲笑、轻视世人,恰恰相反,正因为世人愚昧,才需要我们去渡化他们,若是人人都有慧根,岂非人人都能成佛?”
“释尊大慈大悲,曾不惜割肉喂鹰,你法号扎嘎吉,本是取自佛陀贤徒之意,怎能连这点觉悟都没有?说出这样荒唐的话来?”
“是,弟子知错了。”那年轻僧人神色一凛,连忙低头认错。
“唉,尽人事,听天命吧,你们继续去外面守着,凡有路过的,尽可能将他们请上来,但要注意安全,不可离开结界范围。”大和尚又叹了口气,吩咐道。
“是,弟子等明白。”
年轻僧众合十行礼,转身走出殿门。
那大和尚目视良久,直到那些僧人下了石阶,这才摇了摇头,略一沉吟,往楼上而去。
沈放站在一旁,一时间多少感到有些诧异。
听他们方才的对话,哪像是与秦安格沆瀣一气,准备拿活人祭月的样子?
还有,布达拉宫上空的那团七彩祥云,只要感应到威胁,立刻就会形成一道结界笼罩下来,他开始听了端木云的话后,还以为,这是秦安格和那位疑似王道境界的存在,为了防止有人破坏他们祭月计划布下的结界法阵,现在看来,倒好像是为了防大轮寺那些已经被变成僵尸的妖僧的?
如此说来,自己之前所有的猜测都是错的不成?秦安格与布达拉宫这些僧人,根本就不是一伙的?
沈放一边暗暗思忖,一边跟随在那大和尚身后,却见他上了十层脚步不停,继续又往十一层走去,最后一直爬到最顶层才终于停下。
这一层上了楼梯,入眼便是一条长廊。
长廊宽约五米,长五十米左右。
地上铺砌的木板条,使用的是高原地区特有的长叶云杉木,透着淡淡香气,不仅怡神醒脑,还能防止虫蚁腐蚀,历千年不朽,当年设计修建这座宫殿的人,实在是堪称神工巧匠,智慧便是与一千三百年后的今天,那些经过系统性培养的建筑设计师相比,也是不遑多让。
走廊两边的墙壁上,刻满了关于藏传佛教的壁画,栩栩如生,每隔几米,就有一扇房门,据说里面是收藏佛经典籍的地方,类似于少林藏经阁。
走廊尽头,是一扇恢弘的精雕铜门,上面有一轮太阳图案,正是与地垄一样神秘,从不对外开放的日光殿!
那太阳图案隐隐有股浩然之气,沈放的魂体只是看了一眼,顿时心神俱震,那大和尚亦是仿佛警觉到什么,立刻回过头来,沈放连忙躲回了楼道。
“好险,差点就被发现端倪,这日光殿,看来是进不去了,这大和尚被称作都监,应该是布达拉宫的八大执事之一,他来这里,想要见谁?这一代的班禅活佛?还是那位疑似王道境界的存在?又或者,那位王道境界的存在,其实就是班禅活佛?”沈放心中暗道。
即便这些僧人与秦安格不是一伙的,他暂时还是不敢轻举妄动,毕竟谁知道是不是什么陷阱?
秦安格故意将他引来拉萨,现在感应不到他的气息存在,也许是已经猜到他可能会想办法混进来,所以故意演了这么一出戏,想要诱他主动现身也不一定。
轰隆隆……
一声沉闷巨响,整个楼道都震颤起来。
此刻,那扇刻着太阳图案的精雕铜门缓缓打开。
都监大和尚先是跪在地上,表情严肃,且无比虔诚的拜了三拜,然后才走了进去。
虽然被称作日光殿,但里面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金碧辉煌,反倒十分朴素,与普通禅房似乎也没有多大区别,只有一方木桌,桌上点着一盏油灯。
木桌旁的榻榻米上,有一身材佝偻的老和尚,背身盘膝而坐,他面前的墙壁上,是一副文殊菩萨的画像,慈悲威严。
四名身材魁梧的中年僧人,如同保镖一样,守护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