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嵩左眼皮一跳,左手一抽:“本初贤侄,此事当真?”
“当真。方公公仗义执言,让陛下赦免党人,诛杀贪官,考核地方官吏。怎知张让等八常侍竟诬告方公公贪赃枉法,陛下信了他们的谗言,竟要捉拿方公公,方公公气不过,以死明志,可这八常侍竟然还收捕了方公公的宗族。二公,你们说,要任由这八常侍再继续乱搞下去,我天汉,哪还有明日可言?”
皇甫嵩的左脸庞又是一抽,因为陛下之所以同意解除党锢,就是因为他跟中常侍方强的奏疏,可以说在这件事上,他们是同一阵营的人,但现在八常侍逼死了方强,又收捕了他的宗族,那么他们又会不会冲自己而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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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绍的一番话,直说得皇甫嵩整个人委困下去。年长一些的朱儁也在自己全然不知的情况下,拧紧了眉头:“那不知贤侄返回虎牢关后,又有何打算?”
袁绍从衣袖中抽出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蔡侯纸:“在这一路上,小侄根据自己的所见所闻,草拟了一份奏疏,回去之后,小侄将恳请大将军替小侄将此奏疏转呈陛下。”
朱儁伸手接过蔡侯纸,刚扫了一眼,双目便被其中的六句诗给死死地吸引住了:“铠甲生虮虱,万姓以死亡。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余一,念之人断肠。”
袁绍恰到好处地长叹一声:“正是,小侄这一路走来,举目四望,皆是累累白骨。我印象最深的,是一个这么小的孩子,他逃过了一劫,但他的家人,都死了。我们发现他时,他正趴在妈妈冰冷的怀里,想要获得一点温暖。”
朱儁是大孝子,以孝敬母亲而闻名郡县,后来也因此,被举为孝廉,踏上仕途。因此袁绍当着他的面这么一说,满脸沟壑,双眉染霜的朱儁,竟也红了眼眶,动了情。
“我收留了他。但这七州之地,处处是战场,处处是失去了母亲的幼子,失去了幼子的母亲,我又能帮多少呢?而这一切的根源,就是张让那几个常侍,纵容门客宗族,肆意妄为,残骸百姓!他们一日不除,天下苍生,就一日不得安宁。”
“贤侄,说话要慎重,万不可如此轻佻啊。”见袁绍越说越过火,皇甫嵩和朱儁一并劝谏道。
“慎重?哼,八常侍把持超纲的时候,满朝贤臣在哪里?八常侍迫害‘三俊’的时候,可有贤臣出来说一句话?他们就知道慎重,直到现在,民怨沸腾,他们还在慎重!殊不知,八常侍一日不除,这叛乱,就一日平定不下去。兵祸连结,伤的,可都是我天汉的根基啊!”
两位老中郎将苦笑一声,眼前这本初贤侄的脾气,跟十年前出任濮阳长的时候,还是一模一样啊。如此说来,他在这风头正盛的时候破口大骂八常侍也不足为奇了,毕竟这本初当年,还做出过光明正大地收留被八常侍迫害的‘三贤两俊’这种“嫌命长”的事呢。
“二公,小侄还想请二公帮小侄一件事。”
“何事?”
“小侄恳请二公,念在苍生的份上,跟小侄一块上书陛下,让陛下诛杀八常侍及其子弟,以上正朝纲,下安黎民。”
朱儁大吃一惊:“万万不可。贤侄,我跟义真,可都领兵在外,如果此刻上疏,若被有心之人诬陷我等心生歹念,那下一个党锢便再所难免啊。”
“陛下不敢,二公领兵在外,我等在朝中上疏,正好给陛下施压。这一次,一定要将八常侍绳之以法。”
“胡闹。”皇甫嵩拍案而起,“身为臣子,怎可胁迫君上,作出此等无法无天之事?贤侄,我劝你以后,还是注意一下为好。”
“义真公,陛下对称张让、赵忠为‘胜父’‘论母’,可这张让、赵忠之辈,除了收刮民资民膏外,可还曾干过一件事?朝中诸公,已多番上书,可这陛下,还是执迷不悟,若不趁此良机,让陛下迷途知返。往后,可就再没有机会了。”
“闭嘴!本初,你真是越来越大胆了。圈养死士也就算了,现在还口出不逊之言,你再这样下去,袁家恐怕就要大祸临头了。”
朱儁也赶忙劝诫道:“贤侄,你还年轻,扳倒八常侍之事,轻易不得。你就听我跟义真一句话,至刚易折,现在是‘忍’的时候,待到时机一到,我跟义真,一定会联合朝中诸公,恳请陛下,亲贤良,逐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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