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内侍一声令下,他身后那些侍卫们顿时一拥而上,直接将这些文臣们给摁倒在地。“陛下仁慈,只要你们能挨过这十八棍,便可以留下性命,只需革去职位,回家养老。”“挨不过的,那就是你命不好。”内侍尖着嗓子说完,将手一挥,“行刑!”侍卫们手中的都是实心的木棍,结实无比,顶端还包裹了一层铁皮,几棍下去,这些文臣们纷纷被打得哭嚎起来,痛不欲生。再接着挨了几棍以后,哭嚎声逐渐减弱,慢慢消失不见,有两人已经开始口吐白沫,手脚也渐渐松弛不动。等到侍卫们将这十八棍结结实实的打完以后,这些文臣们已经没有一个人能发出声音了,全都躺在地上动弹不得。侍卫们挨个上去检查,最后领头之人向内侍汇报:“禀公公,十八棍已经全部打完,其中二人已死,其余人皆活。”内侍打量了几眼,“将那二人拉到城外埋了,陛下有言在先,挨不过的,就地掩埋。”“其余人,算他们命好,革职回家养老吧。”朱标从远处走了过来,脸上神情十分复杂。他看着这些被刑杖的文臣们,心中感到很是痛惜,这些臣子全都跟随了他许多年,原本是可以有个好结果的,可惜现在全都付诸东流了。年龄最大的郑学士,已经一点声音都没有了,脸朝下趴在地上,此时几名侍卫正在准备将他抬出去,显然是挨不过刑杖,已经死了。朱标又看向其他人,发现此前那个要让他写罪己书的左司谏,也没能挨过这十八棍,身体僵硬的躺在地上,也已经死了。至于其他几名文臣,也全都筋断骨折,口吐鲜血,看这样子,基本也全都被打残废了,哪怕是看上去受伤最轻的那个人,估计最起码也得在床上躺上一个多月。尤其是在挨了这十八棍以后,他们的官职也全都被革去,今后只能在家中养老了,再无出头之日。这是何等的触目惊心!这些文臣们的凄惨下场,让朱标心中感慨不已。他一方面恼怒于这些文臣的僭越之举,觉得他们辜负了自己的优容和信任,但另一方面,他又觉得这些人罪不至死,沦落到眼前这幅景象令他心中难受不已。“唉,”朱标长叹一声,看着死去的郑学士和左司谏,心绪万千。若不是因为自己太过于仁义,对待臣子们太宽厚,这些文臣们也就不会越来越放肆,行那些僭越之事,最终酿成今日的苦果。这一切,还是要怪自己太讲究仁义道德了,对底下的臣子们也太仁慈宽厚了,缺乏作为一名储君的威严。他暗暗想到,若是自己以前能够强硬一些的话就好了,也不会让这些文臣们觉得自己软弱可欺。假如自己能够显露出代表着锋芒的一面,那么底下的臣子们心中就会有畏惧之心,就不会想着再去行僭越之事,这些文臣们,也不至于落到眼下这种地步。多年的寒窗苦读,多年的辛勤辅佐,本该有着光明的前途,现在全都付诸流水,消散不见。尤其是郑学士,年龄最大,资历最深,最后却没能善终……想到这儿,朱标心中有些不好受,他看向朱桂,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朱桂抬手止住了。“先将这些人都带下去吧,注意些,都是受了重伤的人,别伤上加伤了,十八棍都挨过来了,可不要死在半路上。”朱桂吩咐王府的侍卫,将这些挺过刑杖的文臣们全都给抬了出去。然后他才看向朱标,“大哥,你方才想说什么?”朱标将他的想法完完整整的告诉了朱桂,在他心中,朱桂是非常可靠的人,也值得信任,更是有着独到的眼光和意识,说不定能开导自己。听完朱标的话,朱桂低头想了想,这才缓缓说道:“大哥,在我看来,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是完美的,正所谓金无足赤、人无完人,想要做到真正极致的仁义,那是不可能的。”“谁来都做不到,哪怕是古之圣贤,也绝不可能做到这一点。”“仁义道德,这些都是最美好、最让人向往的高尚品质,它没有一个固定的方法或者说是标准,只有一步步的向着它靠近。”朱桂看到朱标脸上的茫然之色,干脆拉着他来到院里,坐在亭子内开始耐心的疏导起来。“想要做到极致的仁义是不可能的,但是做到一辈子都仁义,这是很有可能的。”“但这就需要你做出一定取舍,天底下没有两全其美的好事,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大哥你既想要做到仁义宽厚,又想要表现出自己的锋芒和威严,这其中的分寸是相当难以把握的,甚至可能会弄巧成拙。”朱桂伸出自己的右手,在朱标面前比划了一下,笑着说道:“大哥,你看我这只手,手心手背都是肉,但你想要看到手心,就得翻过手来,那样的话,手背就到了下面,根本无法被你看到。”“仁德与威严,宽厚和严厉,它们就像这手心和手背一样,是无法同时出现的。”“有舍才有得,大哥,你必须要想明白这一点才是。”朱标看着朱桂的手,眼中闪过一丝明悟,他终于明白自己想法的问题出在哪了。“有舍才有得……”“十三弟,你说的不错,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是我钻进牛角尖了,不该这样的。”朱标的心结终于被朱桂解开了,脸上露出了轻松自在的笑容。“不过,我觉得在这件事上,我自己也是有着很大问题的,甚至可以说是过错。”“我应该要对自己进行检讨,好好反省自己的行为。”听到朱标这样说,朱桂有些诧异,难道自己这位大哥还在纠结此事吗?在他看来,这件事已经算是告一段落了。朱元璋都出手了,文臣们也是死的死,伤的伤,活下来的也全都被革了职,那么此事基本上就可以说是结束了。怎么朱标还在想着这件事?他刚想开口说话,却听到朱标说:“十三弟,我觉得自己确实应该写一份罪己书,当时左司谏此言虽然过分了些,但现在看来,在这件事上,我确实有着过错。”左司谏都被打死了,你还惦记着他的话干什么?朱桂有些腹诽,不过他还是认真的听朱标说了下去。“我的过错就是过于仁义,对待他们太宽容了,太忍让了,这才导致他们得寸进尺,变本加厉,肆无忌惮的行僭越之事,最终酿成惨剧。”“这其中有着我的责任,我也不愿就此略过,作为他们的主君,我应该要写罪己书才是。”“只有大胆指出了我自己的不足之处,才能避免将来再一次发生这种事,才能时时刻刻都提醒我,不能太过于仁义,要有属于自己的想法,要建立起主君的威严来。”朱标神情有些激动,站起身来,在亭子里挥舞着手臂。“十三弟,这份罪己书,我是一定要写的!”“只有这样,才不会再出现这种事,我才能更好的改变自己!”朱桂看着他,心中有些惊讶,对他这番话,也是肃然起敬。自己这位大哥,作为历朝历代以来堪称地位最稳固的储君,确实有着他的过人之处,不是浪得虚名。或许他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过于仁义了……就在此时,一名侍卫来到亭外,向二人汇报:“秦王、晋王、燕王、宁王,四位藩王在府外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