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孤
玄鸟族竟还剩了遗孤?
月尘卿感到很是新奇。
那年?,他可是用一小节指骨做引,亲手将往日声势浩大的朱雀山脉烧了个烟销灰灭。
狐火是玄界三大?灵焰之?一,就算最普通的狐族子民随意吐出的一口狐息,也要比人间用于炼铁的凡火精粹数十倍。月尘卿作为狐族之?尊,他的狐火更是足以焚天煮海的存在?,只要出手,全无意外,一切全看?他想不想做绝。
那一次,月尘卿自认做绝了。
奈何朱雀山脉比青丘大?了接近一倍,地势复杂,他也不能确定当年?是否还留下活口,或许真有那么一条漏网之?鱼苟活到?现在?,也未可知。
月尘卿拾起这片火红细羽,夹在?指尖细细捻磨,目光玩味,似乎念及什么往日痼疾,长睫冷垂。
——
彼时。
年?少的月尘卿浑身挂着妖物黏糊糊的鲜血,抬步迈出禁制。少年?一头漂亮的银发满沾着污血,黑红腥臭,他抬手欲将脸抹干净,却越抹越脏,最后索性认命地收了手。
子?夜高天,连鸟鸣声都歇了。
结界外空荡一片,无人迎接,只有冷寂的月光照在?月尘卿身上,他抬眸望望那轮弦月,仿佛这轮月亮是唯一陪着自己的友人。
不过?他也早习惯了,哪一日不是这样,每天结束这场长达九个时辰的折磨,只有一轮月亮在?这儿等他。
狐后不允许任何一位侍者在?此接应,进去时他一个人,出来时,依旧形单影只。
形单影只也好,正巧,他也不愿让人瞧见这副人不人鬼不鬼,挂了一身血的糟践模样。
月尘卿拢了拢已成?了血皮子?的外袍,深一脚浅一脚地往自己的寝宫走?去。
他的衣袂滴滴答答,淌了一路血点子?。不多时,就有许多血蚁前来吸食,连成?一路密密麻麻的黑线,诡谲万分。
夜空中刮起绵绵雪絮。
“娘娘,奴婢带件干净大?氅给少主披上也好,天气这么冷,少主一身湿地从?禁制出来,免不了要着凉……”
嬷嬷正苦口婆心劝着,上官素堇斜过?去一眼,嬷嬷立即噤了声,弓起身子?,胆怯不已。
“战场上,难道有人能在?卿儿力竭衰颓的时候扶他一把?”
上官素堇垂眸,优雅地整理护甲,声线冰寒如霜,“若总幻想着有这么一个依靠,在?战场上如何能做到?刀枪不入,百毒不侵。”
她垂眸的样子?像极了月尘卿,无论是眼头下勾的妩媚弧度,亦或是眼尾那一抹殷红,甚至连睫毛勾翘的弧度都一模一样,和小少主都像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
嬷嬷自知浅薄,从?不敢妄自揣测上意,平日里伺候狐后何尝不是恭恭敬敬,主子?说什么都照做,不敢有一句违逆。
只是这一刻。
望着狐后美艳的脸,嬷嬷忽然感到?万分不解,心底甚至潜滋暗长地升起几缕愤怒来。
娘娘对小少主究竟缘何能无情到?这个地步?
就算是对待别人的孩子?也不见得能残忍到?这般程度吧,把人昼夜不分地关?在?尸山血海中磋磨,几乎像是对待仇家余孽,就算是犯了大?罪的重犯,也落不到?这个下场啊!
嬷嬷沉默着,想起多年?前小少主三岁前的光景,那时候和现在?,活脱脱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境地。
小少主三岁前,狐主狐后可是十分疼爱他的。
那时,月尘卿可以放肆地与兄弟嬉闹玩耍,即使滚得满身泥尘,上官素堇依然会笑盈盈地将他搂在?怀中,用方绢拭去他鬓角细汗,再往小少主嘴里喂一颗青葡萄。
当初嬷嬷还年?轻,她守在?上官素堇身边,两手稳稳地捧着冰鉴,狐后就这么一颗颗从?她手中的冰鉴里捻出葡萄喂进小少主嘴里,母子?二人有说有笑,舐犊情深。
先狐主也是十分爱小少主的。
那时,嬷嬷总能见到?小少主骑在?狐主肩头,月玄临就这样背着小少主四处走?走?看?看?,俯瞰整个青丘的壮丽景色。
路遇王臣,月玄临也并不会将小月尘卿放下来,似乎并不在?意臣子?觉得他过?于溺爱月尘卿,依旧稳稳地将他托在?肩上,嬷嬷都看?在?眼里。
只是,这样熙熙融融的风景,在?小少主三岁之?后就断了。
玄鸟族图谋将青丘全族祭天复活朱雀骸骨的消息传入了青丘,王庭大?震,一时间人心惶惶,嬷嬷整日伴在?上官素堇身边,自然也知道些许。
那时的境况,说是双足鼎立,实则玄鸟族比青丘强大?得多。玄鸟族尊上赫连彧根骨超凡,乃是万里挑一的天级变异火灵根,三百岁就迈入了生死境,堪称无人匹敌的天纵奇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