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场刑场之上,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苦获和已齿二人,五花大绑在木桩之上。
孙宾远远地看见,几乎是从轺车之上蹦了下去,飞快地跑向二人。
“两位兄长,是宾害了二兄!”孙宾望着不成人形的苦获和已齿,哽咽地拱手,深施一礼。
苦获使出浑身的力气,向着孙宾低下的头颅,使劲吐出一口浓痰,正正地吐到孙宾的发髻之上。
已齿则发出了戛戛戛的怪笑:“孙宾!小人哉!老子化为厉鬼,也要取尔狗命!”
孙宾一动不动,低声说道:“二兄错怪宾了。宾归汉之心,永志不渝。”
庞涓一身戎装,大踏步地走了过来:“师弟,咱们台上观刑!”
孙宾气得血往上涌,但他还是沉住气道:“师兄答应过宾,要救两位朋友。”
庞涓一脸为难地道:“师弟啊,此二人罪大恶极,魏侯下令,为兄也不敢违抗啊。不过……”
他斜了一眼一脸深仇大恨的已齿和苦获:“不过,看在师弟面上,为兄可以为这两位墨者朋友,来个痛快。”
孙宾一脸凝重:“师兄所患者,宾耳!与这两位墨者无关。宾愿一死,以换朋友平安。”
庞涓打着哈哈道:“哈哈,师弟对为兄误会深矣!为保此二人性命,为兄多次面君求情,奈何魏侯不允,为兄也是……也是爱莫能助啊!”
孙宾不再理会庞涓,他惨笑着对苦获和已齿道:“宾既愧对朋友,必不独生,待送二兄上路之后,宾必以死相从。纵然为鬼,也要与二兄相随。”
已齿和苦获二人对视一眼,似乎明白了什么,但事已至此,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
庞涓咳嗽一声,一脸沉痛状:“咳咳,师弟啊!此事本来尚有转圜余地,魏侯当日以一月为期,命兄献兵书十卷。可惜吾弟沉湎酒色,以至事无挽回。两位墨者与其说死于魏侯,不若说死于师弟之手啊!”
庞涓这一番话,当着已齿和苦获的面,杀人诛心!将孙宾说成了一个贪图享受、不顾朋友、能救而不救的小人,让二人做鬼也记恨孙宾,同时也令孙宾背上永远都卸不掉的心理包袱。
孙宾也是冷笑连连,他指着自己的胸口说道:“宾确有兵书百篇,然不在笔端,藏于腹心。宾死后,师兄挖心刳腹,自可得之。”
庞涓气得不行:“愚至如此,天下少有。师弟想死,恐怕也没有那么容易!”
他转身边走边说:“宣令吧!”
一位校尉手捧金色帛书,大步上前,口中高声叫道:“魏侯有令:孙宾里通汉国,欲图颠覆我魏,虽上将军竭力求情,死罪虽可免,国法不可不明。着处膑刑!拿下!”
旁边一队亲兵顺势而上,将孙宾五花大绑。孙宾目眦欲裂,双眼喷火:“庞涓,竖子!心肠何其毒也!宁不忆山中岁月乎?”
庞涓停下脚步,头也不回地说道:“正因庞某忆及山中之旧,故师弟可留一命也!”
然后,他阴险地转过头来,望了望天上的太阳,吩咐左右道:“午时未到,可先行膑刑!”
“孙先生!孙先生!”
苦获和已齿异口同声地叫道,此时此刻,一切误会都已烟消云散。但二人又陷入了没有保护好孙宾的深深痛苦之中,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孙宾被拖上了刑架,扒掉了下裳,露出了腿骨。
校场附近的一处屋顶之上,邓陵子趴在茅草之上,心急如焚。
墨家在安邑的好手已经全部集结于演武场周围,邓陵子在屋顶察看了一下地形,顿时傻了眼。
演武场是一片开阔地,完全没有任何遮掩。在烈日炎炎之下,没有任何可以藏身的掩体,这对于习惯单兵作战的墨侠而言,完全没有任何优势而言。
演武场周边环绕着一圈敌楼,每个敌楼之上,都有数十张强弓严阵以待。这种居高临下的攻击,杀伤力相当相当大。
而墨侠行事,为求轻捷,从来没有披甲的习惯,可以想象,这样硬冲硬打,死伤率之高。
更要命的是,已齿和苦获身负重伤,就算强攻得手,没人抬着几乎寸步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