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荷韵、苏荷天姐弟二人,自从年初看望过被莫幽重伤的若无尘之后,便一路北上途经厉川洲来到了西寒洲,一方面是在游历修行,一方面则是了解西寒洲人士的人心、风土人情和那些明面上看不见的规矩,为以后某座书院迁到西寒洲而做着准备。须知一座书院的成败兴衰,全在一洲民心之所向,年初柳运所说的以九州九书院,携气运而御妖族于门外,其实建立并不难,难在书院生根发芽,难在人心向背,二人担任左右祭酒多年,在办学一事上有着自已的见解。
说起东西两大寒洲的分家史,也是九洲百姓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话题之一。在没有分家之前,东西两洲统称为寒洲,不同于兵甲洲,寒洲虽然地域偏北,但海拔却是极高,因此阳光充沛,白昼极长,黑夜极短,绝美风景无数:雪山、草原、湖泊、瀑布,连天空都要比其他地方都要蓝,更广阔、更宁静,仿佛天然有一种治愈人心的神秘力量,也是无数人游历的首选之地,不少厌倦江湖纷争的人都会选择在此隐居。
寒洲似乎是一颗悬于九洲之上的暖阳,照耀八方却又远离世间,不少寒洲人士渐渐有了避世之心,安分守已地活在自已的一亩三分地,养些牛羊,看看山河湖海,品一品那雪山之上的雪茗这辈子就知足了。甚至修行一事也并不是他们人生的意义所在。
直到那一年,妖族举兵入侵九州,那时候还是八洲。寒洲子弟也有好战之辈,在那一战中前仆后继,出力颇多,死伤无数,唯有那一群不愿参与世间纷争的人安然无恙,毕竟人家去都没去,寒洲当时的皇帝心痛战死的臣民,发现那一帮人的不作为之后,指着避世派的话事人破口大骂:“你们不如一条只会吃屎的狗,外人来了狗都会吠两声,国难当头,你们这帮人却是连个屁都放不出来!”
那帮人听了也不觉惭愧,只道“人各有志何必强求”,并提出了分家的想法。寒洲皇帝听后绝望至极,内心也对自已的治国无方愧疚到极点,多次想派兵直接斩除这帮没有担当之人,但奈何手心手背都是肉,随后大手一挥,将寒洲一分为二,双方以中间的山脉为分界,西边就是避世派的地界,东边则成了如今的东寒洲,后世将那座山脉称为蒙尘岭。
寒洲皇帝作完这个决定,因为极北之战中的内伤加之国内的龌龊事让他心力交瘁,没几年便一命呜呼,使得东寒洲人士更加看不起西寒洲这帮国难当头毫无作为的人,并称和这帮人流着相同老祖宗的血是一辈子的耻辱,西寒洲的人也不反驳,该吃吃该喝喝,接着享受惬意的生活。
此事一出,西寒洲受到了九州各地的口诛笔伐,在九州百姓的口中口碑极差,有了“西边软脚羊”的称呼。九州百姓在吵架时要是骂上对面一句西边软脚羊,对面会立刻失去理智直接动手,一边挥拳一边说吵架可以,但是不能侮辱自已的人格。
不知数百年过去后的今日,西寒洲是何种光景。
一日,苏荷韵、苏荷天二人游历到一处雪山脚下,只见山上云雾缭绕,好似那书中仙气飘飘的登仙台,山下不远处有一临时搭起来的茶摊,一位年过花甲的老妇正在煮茶,热气缓缓上升,茶香四溢。二人还未走近,便觉一股暖意莫名出现在心头。雪山脚下的茶摊让两姐弟感到新奇,随即走进茶摊,要了一壶茶,坐在炉火旁取暖。
不多时,老妇人端着茶具放到二人面前,给二人各斟了一杯茶,随即也坐了下来。苏家姐弟二人自然也听说过数百年前寒洲分家的往事,只是如今时过境迁,哪怕这几百年的时间里西寒洲人士依旧如同一潭死水,没有太大的消息传出,哪怕在九州百姓眼中他们已经是西边软脚羊,二人依旧没有着急下定论,想看看这西寒洲是否真的无药可救,药石无医。于是苏荷韵率先开口,和老妇人唠起了家常。
“老人家,晚辈苏荷韵,旁边这位是舍弟苏荷天,今日游历到此,借贵地取暖喝茶,打扰了。”
“丫头,不碍事的,这附近除了老婆子我,难得遇到几个人,你们陪我说说话,我心里开心。“
“老人家,您怎么一个人出来摆摊?在这天寒地冻的地方,寻个帮手一起打理打理,也是好的,莫要伤了身子。”
“老婆子在这山下煮茶已经快二十个年头喽,向来都是一个人,不碍事。”
苏荷天观察眼前这位老妇人,双目有神眼下卧蚕、人中较深、下巴饱满、耳垂向上托举,似是能盛放一颗珠子,接过话:“老婆婆,小子学过几年观相之术,一时技痒,冒昧看了看婆婆的面相,婆婆一看就是长寿之相,晚年子孙满堂,皆是孝顺之人,婆婆却不享这天伦之乐,为何在这雪山之下摆茶摊,一摆就是二十年?”
老妇人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开口,“唉,老婆子看二位并非普通人,也与我有缘,今日便多说几句……”
原来,妖族不日将举兵南下的消息在西寒洲也颇为关注,早在几十年前,西寒洲人士便已经分为两拨人,一拨是已经是几百年前的避世派,另一拨人则是开始觉醒,纷纷走上了艰苦的修行之路,想在妖族入侵之时前往北方投入战斗,个个摩拳擦掌,心怀壮志,想靠自已扶起西寒洲几百年来被骂弯的脊梁。东寒洲的人有种,我凭什么就是西边软脚羊?都是一个老祖宗,我照样可以北上杀敌!这拨人撕不下脸去找东寒洲和解,只等这场还未开始的战争结束之后再说,于是这数万人几乎不是在闭关就是在闭关的路上,实力遇到瓶颈便彼此捉对厮杀,交流心得和感悟。总之就是一句话,我就待在西寒洲苦修,待我等日后一鸣惊人,扶起了西寒洲弯掉的脊梁,九州何处去不得?何路不坦荡?
老妇人的儿孙也在此列,不想因为自已这行将就木的老人,让儿孙修行分心,便自已找了个煮茶的活计,虽然日子平淡寂寞,但想到自已的儿孙会亲手扶起西寒洲的脊梁,老妇人心中无比自豪。
二人听完老妇人所言,当即站起身向老妇人行礼:“婆婆大义!”然后又走出茶摊,对着远方拱手:“诸位大义!九州静候西寒豪杰!”二人因为此事而感悟颇多,辞别了老妇人,便匆匆离去。
老妇人目送二人离开,眼光又遥遥看向西边,喃喃自语。“西寒他日正风骨,我儿还家尽坦途。”
与此同时,西寒洲的一片森林深处湖泊。
“哦?若是如此行事,我们有什么好处?“一个身着羊毛大衣的年轻男子抽着旱烟,眼睛盯着远处的鱼漂,言语略显轻佻。
钓鱼男子身后有一人,全身黑雾笼罩,看不清面容,正是那日在极北之地,向沐晚林汇报消息的清风。分不清男女的声音从黑屋中传来,“你们这帮人不就图个享受吗?只要你答应此事,待我族占据九州,许你们两洲之地安居,美女、美景、美酒、数不清的钱财,到时随你们怎么享受。”
钓鱼男子轻笑两声,随即摇了摇头,“阁下似乎不太了解我们,被骂了几百年西边软脚羊都从不还嘴,吃得饱就行,不需要你夸下海口许诺的东西,更不会卷入你们的纷争,我们就算再软,也不会帮你们这群外来的畜牲。”